小说园

青鸟（第1页）

那是一个暴风雪之后的早晨，刺目的雪光透过窗玻璃照进屋里来。我以为天大亮了，照进屋里的是阳光，实际上，刚到上早操的时间，太阳还没有升起。

我走出连部宿舍，去推门厅的大门。门被积雪堵住了，我推开一道门缝，挤出去。

今天无法跑操了，我们必须先清除院子里的积雪。

一班的詹河正蹲在门口刷牙，他突然咦地叫了一声。

我跑过去看。在台阶的雪地上，有一只青鸟。它一身翠绿，形体和喜鹊相像，但比喜鹊小，也比喜鹊单薄得多。它快要冻僵了。詹河伸手捉住它的时候，它一动也不动。捧在手里看，眼睛半闭半睁，但口里还有一丝热气。

在明铁盖雪山，鸟很少。一般的鸟飞不到这个高度，就是能飞上雪山，也很难生存。

常见的只有鹰、野鸽和红嘴乌鸦。鹰最适应雪山，在裸露的雪山上，它捕捉兔、雪鼠和旱獭。野鸽一般夏季才有，常在河滩采食草籽，有时也到哨卡马号门口捡食苞谷。红嘴乌鸦四季都有，雪天，它们飞到哨卡，啄食泔水沟里的残渣；春天刚到，它们就在天空翻飞交尾。

我见过鹰的凶猛，野鸽求偶时的耐心，红嘴乌鸦交尾时的轻薄之举。

今天，有一只青鸟飞来了。它快要冻僵了，但是，在雪地里，还是那么美丽，那么醒目得撩人。

我们把它捉进屋里。屋里很暖和，它很快缓过来，钻到床下面去了。大家听说捉住了一只青鸟，都趴在床边看。它很胆怯，躲在角落里。

两三天过去了，它很快和我们混熟了。它跳出来，在屋子里飞，很迷人。

一只美丽的青鸟，它来哨卡干什么呢？它从哪里来？这重重雪山，它怎么来，又准备飞往哪里去？

《山海经·大荒西经》说：青鸟，西王母饲养的鸟，能传递消息的使鸟。那么，它给我们带来什么消息呢？是什么消息使它冒着生命危险飞上雪山？

李商隐诗：“青鸟殷勤为探看。”那么，它探望谁呢？又受谁委托？

不管怎么说，它是一只吉祥的鸟。那几天，有它在，大家很快乐。

然而，又过了三五天，它渐渐委顿下来。也没有前几天那么活泼。

詹河是一个易动感情的人。他说：“它想回去了，它想家了，它想自由。”

那么，让它自由吧：把它放飞。

放飞它的是我和詹河。那是个中午，几个大晴天之后，山谷里稍稍有了暖意。我们在谷地里放飞它。它从詹河的手中跃起，在空中一闪，拍打着翅膀，朝冰河边飞去。雪野里掠过一道绿影。它在冰河边山崖旁一个盘旋，消失在岩那边了。

我和詹河很高兴。

我们又有点担心：毕竟是在雪山，春天还没有到，这鸟有点孱弱。

我久久地望着它消失的方向，在心底送给它祝福……２００１年４月２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