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恭敬地亲自把姐姐送到门口,却被她拦下。
“你这是做什么呢?”春华有些不高兴了,“便是知道你懂事,平素和你要好才敢和你说这个话。”大家族里各人有个人利益,谁会闲着说实话得罪人的?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就是知道你是个谨慎有良心的才来搭个话,也就是姐弟私底下的一句提醒罢了,你若再这样客气,便是见外了。往后我也受不得你的‘恭敬’。”
脸上装露出几分不高兴。
张纪想要争辩,又实在嘴笨,支吾道,“我也不知道阿姊会生气的,本是觉得是自己心意。”
见这样,春华也不好意思再欺负人家嘴笨了,“你呀,别心思太重了,人小心点是应该的,但太小心的人一朝出了点错,反更被人当做是有了用意。”
你才几岁呀,就算是明悟了世情冷暖,也不用害怕谨慎到这个程度。
硬是赶了他走不让送。
对张淮的事,春华反应算是快的,不但极早地便防了下人们乱说话,处置完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顺带去问过亲弟弟,就连人情也做好了。
同样她母亲的反应也不慢,当下禁了人议论,刚想顺带把孩子们也叫过来重申一遍,结果就知道了女儿的作为。
很是欣慰的把女儿拎过来夸了一句,又给补充了些内宅知识这才放行。
其实春华这会儿还是更想听听当事人张淮是怎么说的。但这个时间不好,便找了其他的机会说话。
两人算是自小的情分,也不兜圈,春华头一句便说,“恭喜淮哥了。”
照着张汪的意思,以后张汪的家业由嫡子继承,而族系则由张淮继承。
这事儿真难算是“恭喜”,因为原本还是全由他继承的。只不过如今是把继承权规划清楚,而不是以前那样可进可出的迷糊,所以这声恭喜也勉强说得上。
张淮露出个淡然地笑,“说不得恭喜,只是本分罢了。”
这样的态度倒是让春华吃惊。
“原本,”张淮说道,“我便只是先祖庶子的后嗣,占了嫡系的支脉本就是不厚道的。”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春华还是顾及他的感受,“淮哥怎么说这话?这原不是你能做主的。”
到这时候张淮也早坦荡了,“父亲母亲待我不坏,姊妹兄弟也和睦。当年的事是长辈做主,但总是我处在这位置上,于义说,要由我担了大任,心里也着实不安。”
又道,“咱们自小情分就好,也是与妹妹说句实话,做着父亲的长子,我自觉很不能胜任,心里也煎熬。”
“淮哥你……”
“我学问并不好,既不如妹妹练得一手好字,又不能像昔日父亲那样进了太学,仕途并不顺畅。”
春华安慰道,“淮哥都未弱冠,现在说什么丧气话。”
张淮却是摇头,“自己有几分能耐我是知道的,我不是个读书当官的料。往后为家族出些力也不错,有爹娘像如今这样为我谋算也是条不错的出路。”
人家都这么说了,春华也只能说,“你能想开也好。”
作为张汪的长子,跟着他出去结交官场绝对是个出息的好途径。原本在张汪的打算里,祖父让他过继了庶叔的儿子,其实也是让他照顾。给了他一份好前途,张淮自己也有官做了,见过了大场面,哪里还会惦记张汪家的产业了。
可见出息了的男人大多不会想着啃老,自己能自力更生的,底气更硬。“仓禀实而知礼节”,说的便是这个了。
这是条双赢之路。我给你前程,你则给我亲生儿子让路。张汪的原预谋的确算是不错的选择,他和张淮,或者说叔叔家,再怎么互相有膈应也总是同姓近支。为了继嗣的事闹翻搞大了,他们家在外面的名声也就差了。
一个家族之内,牵一发则动全身,能够让亲戚双赢的就一起双赢。问题解决了,虽然少了一份暴力美,但收尾收得漂亮也是体现一个家族能耐的地方。
真正的世族大系,就算是有内部矛盾,也不会急吼吼地两家人抄家伙动手,或是一个劲的使坏败坏人家名声——那是乡间村夫的所为,没得让人当了茶余饭后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