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看着他跑出去的欢快身影,笑着摇摇头说:“玉堂竟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倒真出乎我意料。”
白玉堂哼地一声说:“你以为我愿意?咱不让他去,这小子准会偷偷跟去,还不如干脆让他跟着好些。”
展昭笑笑,没再说话。不用说也能想到,这必然都是白玉堂的经验之谈。少年之时,白玉堂只怕没少从陷空岛偷溜出来,跑到向往的江湖上去撒欢。就是自己,当年也是迫不及待地冲到江湖上,凭着那一份少年人的蓬勃自信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连挑几个山寨,闯出这个南侠的名号。少年人,总是有少年人的憧憬和明亮。
可是这些孩子,年纪轻轻就跟着父辈在开封为万民搏命,江湖日渐遥远。他当初跟随包大人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一个决定,会影响了这么多人。若不是他入官场封御猫,玉堂和几位哥哥不会来这开封,这些孩子也不会日日公务忙碌。这些年他护卫了自己想要护卫的青天,救助了数不清的百姓,将无数罪恶之徒绳之以法,他从没后悔过自己的决定,他甚至还有些庆幸,自己当初若不是进了官场,玉堂如何会气不过自己的御猫封号前来捣乱,那自己又如何能与他相守。只是每每想到,这些孩子本该能有另一种人生,像自己和玉堂年少时那样,一马一剑纵情江湖,春赏花开,秋观叶落,潇洒风流,心中不免有些微的怅惘。所以这些孩子想要外出时,他总是支持他们走出开封府衙,多去外面看看。便是云瑞,他也一样。纵然心中担忧不舍,还是要让孩子去飞。
当日午间,展昭、白玉堂就带着徐良和白云瑞出发了。虽是案情紧迫,白云瑞仍是抵不住的有些欢快,能跟着爹爹和爹一起外出,他已盼了多少年了。四个人一路上倒是顺利得很,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很快就到达了四川境内。这日晚间,展昭等人来到一个小镇子上,在冷清清的客栈里用饭。白云瑞在山上过的清苦,饭菜虽粗,却仍是吃得津津有味,“爹,还离得有多远啊?咱们赶了这么些天,怎么还不到?”
“来的时候兴冲冲的,这就熬不住了。”
“谁熬不住了,我就问问。”
“快到了,估摸着明日再赶一日,后天午时之前就能赶到了。”
“还得赶一日啊?”
“实则也没多远了,只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路不好走,走的慢些。”
话是这么说,实际白玉堂带着白云瑞来到飞刀门所在的清泉山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分了。他们父子两个顺着山路而上,刚到半山腰,便有飞刀门的小弟子守着了,远远地瞧见他们过来,便问是谁。白玉堂报了姓名,让他们前去通报。
没一会儿,胡四德就亲自下来了,快步走到白玉堂跟前,老远地就拱手行礼叫贤弟,显得十分亲热,“许多年没见,贤弟竟还记得愚兄,愚兄真是喜不自胜啊。”
白玉堂也笑着拱手说:“胡兄说笑了,怎会不记得呢。只是这些年在开封府,事务缠身,不得清闲,没能早来拜访,胡兄见谅。”陷空岛五鼠入了开封府的事,这些年早就传遍了江湖,遮遮掩掩的反倒惹人疑心,白玉堂便坦荡荡地直接说了出来。一边打量着对面的胡四德,十几年没见,这胡四德竟是精神奕奕,毫无老态。
胡四德听他抱怨没时间,爽朗地哈哈笑着说:“贤弟初入开封时,愚兄还觉得奇怪,贤弟这样的性子,怎能受那束缚?这些年下来,倒真是人人称颂啊。”其实胡四德与白玉堂仅一面之缘,哪知道白玉堂是什么样的性子呢。只是飞刀门在江湖上虽沉寂数年,却也并非全不知晓江湖之事,对答起来倒没问题。
白玉堂说:“什么为人称颂,不过是些虚名罢了,我并不放在心上。好歹这两年子侄们都大了,能有时间出来走走了。恣意江湖的日子,真让人想得紧啊。”
胡四德一听他这话,心里忍不住打鼓,飞刀门悄无声息地隐居,自己慢慢退出了江湖,白玉堂却说想念江湖,他是什么意思呢?白玉堂此番前来又是为何?当年一见,距今已十年有余,刚继任掌门时也曾去过几次信,想邀他来飞刀门做客,可他始终不曾来,自己也就绝了这个念头。怎么十余年过去,他却突然来访,说想念江湖,这其中的因由真是让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当下嘿嘿一笑,不接这个话茬,转而去看跟在他身边的小少年,像极了当年自己在山林里见到的白玉堂,一样的长身鹤立,一样的少年华美,一样的白衣翩然,“这是贤弟的公子?”
白玉堂点头笑道:“是,犬子云瑞。难得有空闲,带他四处走走,终日闷在家里,没的闷坏了。云瑞,快见过胡伯父。”
白云瑞连忙上前见礼,“云瑞见过胡伯父。”
胡四德打量着云瑞,赞不绝口,“贤弟的公子真是了不得的风采,俨然就是贤弟当年的样子啊,真是虎父无犬子。”
白玉堂听了竟不谦虚几句,只朗声笑着说“叨扰胡兄”,便随着胡四德来到飞刀门的所在。这一看,白玉堂心里不免有些吃惊。这地方哪像是个沉寂十几年的破落门派?倒像是个世外桃源一般,风景秀丽,幽居山中,气候极佳,却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盯视
这天晚上,胡四德在飞刀门里摆下酒席,宴请白玉堂父子。他的几个子女都没有叫出来见客,只带了两个弟子过来,胡四德口里一边说着,“贤弟见笑,愚兄几个劣子不成气候,不好来污贤弟的眼,倒我这两个弟子还算上进,勉强陪陪贤侄,让贤弟见一见。”一边介绍这两个弟子,一个叫秦西路,一个是叫许转山的,吩咐他们定要陪好了白云瑞。
白玉堂忙笑着说“客气”,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两个弟子。只见秦西路身材中等,稍大的脸盘,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许转山高高瘦瘦的,瞧着倒是十分机灵,只是眉宇间有些掩不住的算计,让人看了不喜。酒席上饮过几杯,气氛就活跃了起来,几个人的话语也都慢慢多了。“胡兄真是好福气啊!这些年江湖上久无胡兄消息,好些人说飞刀门已不复存在,谁想胡兄竟在这美妙绝伦的地方,过着这般舒心痛快的日子。”白玉堂喜爱清泉山的静谧宁和,虽每句话都丝丝入扣带着目的,想打听胡四德与飞刀门隐居不出的事,说起这几句话来倒也并不勉强。
胡四德听了甚喜。他在江湖上从来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与白玉堂宛若两个世界。两人相遇时他年纪近乎白玉堂的两倍,功夫人品却都望尘莫及,哪敢奢望过白玉堂一句夸赞。现在听了这几句话,不由得扬扬得意,满脸是笑,嘴里却说:“贤弟谬赞,谬赞!愚兄没有贤弟的本事,只能在这深山野岭里头有一日过一日,图个清静罢了。贤弟才真是羡煞旁人呢。本领高强,人品出众,官家又在意,这样出色的人物满江湖里能有几个?小公子也这么风采绝然,愚兄瞧见可真是喜欢,羡慕得紧啊。”
白玉堂听他又是自得又是吹捧,听得心里直烦,可还是笑着说:“愚兄何须自谦。飞旋刀威力不小,不说名动江湖,也是众所皆知的。”
胡四德摆了摆手,轻声低叹着,“取巧罢了。在普通人那里或还可炫耀一番,在贤弟这样的高手面前,算什么。”
听他这话,白玉堂微微一怔。江湖中人对自己的兵器和门派,向来不容人半分低看,这胡四德怎么竟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固然飞刀门和飞旋刀在白玉堂面前的确不值什么,白玉堂也从没看在眼里,可胡四德再有自知之明,他一介掌门当着弟子和外人这样说话,到底不妥。江湖之上刀光剑影,掌门尚且对本门功夫没有信心,弟子们受其影响,邻敌对阵时缺少了自信和必胜的决心,性命可就堪忧了。因而他说了这两句话,就连一旁的白云瑞都稍微愣了一愣,秦西路和许转山却恍若不闻,似乎并未觉得不妥,想来胡四德这种言语平日里并未少说。
白玉堂稍稍一顿,突然明白过来。这胡四德对敌的状况,他见过一次,想来这位掌门对飞旋刀当真没有信心,此番说的是句实话。要么就是他不愿说飞旋刀的事,听到自己提及便故意这样说,让自己无法再多加详问。他心思转得快,面上却不显,微微笑着转走了话题,“江湖上扬名立万又怎样,我倒更羡慕胡兄,想清静时便可在这山上隐居,想下山时又可随意地下山去转转,遍游天下,这份自由才多让人眼馋呢。”
胡四德笑着摇头,“不怕贤弟笑话,虽是小门小派的,也是几百口人,繁杂琐事甚多,愚兄已有几年都没下山了。”
白玉堂笑吟吟地举杯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