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寝殿内却是一片暧昧的红。
王妃昏睡在红帐红铺的龙榻上。两颊潮红,眉梢蹙起,双目紧闭,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安的梦境,娇软的身躯不住微小地挪动着,呼吸也有些重。
王立在床畔五尺远的地方,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身姿稳健一动不动。
在刚刚送了宝德回去转回来看情况的寒柏眼中看来,却明白这个王其实是完全僵在了那里。
他其实还计算了王受药物影响真正跟王妃圆房的可能性的……可惜看来这一位的意志力和立场都很坚定。
“殿下。”
王悚然一惊。转头看见是寒柏,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脸上登时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来。
“殿下?”
“你……”王刚要移动脚步,就是一软,险些儿就要倒下去。寒柏伸手扶住,王便顺势倒在了寒柏身上。
这样近,才嗅到对方身上微微透出来干净的气息。王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更加的昏沉了。吐息都像是着了火。只有现下身体所依附的这个人身上透出的清凉气息可以缓解自己的焦灼……王的眼虚虚地向旁边看过去,先映入眼底的,是泛红的、白玉一般的耳垂,然后是线条清逸的侧脸,最后,是那个人微微拧起的眉头,和平淡冷静一如既往、然而却又隐约透出一丝迷惑困扰的眼神。
那个眼神……
王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强自凝定心神,手虽然仍旧有些不稳,依然强撑着用力握住寒柏的手臂,将自己从寒柏身上推开,站直身躯,低低笑道:“不必如此,寒柏……”
不待说完,脚下气力已尽。金冠的男子软软靠倒在蓝衫侍卫的左肩,昏沉的头脑中满是热意,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坚持和理智,只觉得自己恨不能化作一滩水,就这样淌下去,旁的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了。
可是……可是……
看着怀中男子拧眉不适双眼迷蒙的样子,寒柏想了想,瞥了一眼还在床上辗转现在已经忍不住开始自行拉扯内衣带子的女人,就着挽住靠在肩上的人的腰的姿势,将他带往床边,靠着床柱坐下,伸手探入对方怀中去取那些事先就交给了对方的玉瓶。
那沁凉的、带着薄茧的手触及到自己的肌肤的时候,倚在寒柏怀中的金冠男子极低而又极舒服地、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灼热的皮肤逐着那凉,忍不住向所倚靠的怀抱中更加的贴近;却又因为那凉,脑子里挣扎着明灭的理智又浮了出来。
“不行……”
那饱含情动意味的声音毫无说服力,然而那手的动作如同金冠男子所猜想的一般停住了。
从衣襟中抽出的手带进一丝凉风。王身体一紧,不知道自己心里漫过的是什么滋味,便听得那道如常冷静的声音道:“现在去请洪总管过来吧?”
王下意识地侧过头看了王妃一眼,几乎用了全身仅余的力气摇了摇头。然后他咬着牙,慢慢从那个让自己生出错觉的怀抱中离开,握住怀中的玉瓶,缓缓向寒柏展现出一个温和如常的笑容。
“你去休息吧……我自己也可以的……你把那支烛灭了收好吧……”
寒柏看他坐正坐直,虽然知道他是逞强,依旧起身退开,点头称是。
“不要……告诉洪总管……”
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寒柏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靠坐在床侧的男子侧着头,长长的发掩住了所有的神情。
夜色幽深。
整个王宫都像是陷入了沉睡。天空中有圆满的月,然而那月光是清冷的,没有温度,照得整个王宫中无论是空地还是阴影,都透出一股森寒之气。
朴胜基靠在廊柱之后,静静地看着那个清冷如月的人渐渐走近。他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目光平视前方,却是什么都没有映入他的眼中,只是凭着身体的本能记忆在行走而已。
就像他一贯的样子。无心无情。
最初的那伸手一扶,难道真的,只是不想让人倒在自己的身上吗……
朴胜基的眼神暗了暗,在那个人经过他的身后的时候,淡淡出声:“寒柏。”
寒柏闻声站住,转头看见朴胜基从廊柱外侧转进来,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倒是不担心朴胜基会发现自己多少秘密。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这里只是回寝居的必经之道。而朴胜基会出现在这里,大约只是起疑。
了解寒柏不会主动出声,朴胜基垂下眼帘,向对方走近两步,正要说话,却问到寒柏身上隐约飘散的香气,登时脸色就变了。
他时常侍立于王与中殿的身后,自然熟悉那个香味。那是王与中殿身上最外层的熏香味道。为什么……到底是……哪一个?
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抬眼看到的依然是淡漠中带着不解的目光。朴胜基只觉得心里翻腾如绞。呼吸滞塞。浑身僵硬。
寒柏……
原来如此。
还以为只是注意着朋友,信任着兄弟,现在,终于知晓了自己真实的感情。
可是你……这个让自己动心的你……心里,究竟,都有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