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妄议陛下。”
说完这句,也不管霍光是什么脸色,他径直走到马旁,取下自己的水袋,大大喝了一口。
是,自从大军离开陇西那天,她从銮驾上跳下,却还是被抓回去后,她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而且和之前总是想方设法逃走、闹出的动静他在外面都有所耳闻不同的是,返程这二十来天,她没有试图逃过一次,顺从得让人惊讶。
他不知道陛下对此是否满意,大抵是不的,因为她对他再次变得冷漠。事实上,她刚被陛下扣下的那几天就是这样对抗的他,但和那时候更像是赌气的冷漠不同的是,她现在除了不理睬陛下,整个人也显得很不对劲,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又像是旅人行走在黑夜中却失去了前行方向,黑瞳中全是惶恐和茫然。
想起那天她在自己怀中瞬间变得惨白的面色,霍去病攥紧拳头,良久,再次狠狠地灌了一口水。
时年确实受到了极大冲击。
她坐在亭子下,前方是葳蕤山色,身边有很多人,她却什么都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她整个人,整颗心,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虽然穿越了这么多次,但因为每一次都知道自己最终是会回去的,所以穿越对她来说更像是一次跨时空旅游,只不过旅游的同时还要顺带干点活儿,好在有钱拿,干活也干得甘愿。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二十三天前,陇西城外。
她清楚地感觉到时空之弦一点点归于平静,就像一扇大门对她关闭,时年发现,自己无法再操纵弦了。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她连呼吸都停了,全靠身体好才没有当场晕过去。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就开始思考,为什么弦平静了她就感觉不到了,难道是在弦平静的状态下就无法穿越吗?
不对,聂城说过,有一些偶然的情况是会让普通人也能穿越的,比如之前的杨广和这次的刘远。他们去的那个时空都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才发生偏移,弦才开始波动的。
那也就是说,在弦的平静状态下也是可以穿越的,既然如此,她感知不到很可能是因为她目前能力还不够,又没有撞上那些偶然情况。
想明白这个,时年心中稍定,当晚就尝试去感应平静状态下的弦,这一路也不再试图身体出逃,改为不断进行超能力探索。
可无论她怎么试,始终一无所得,什么都感觉不到。
时年转而安慰自己,就算她不行,聂城他们搞不好可以呢?他们能过来也是一样!
然而下一秒就又丧失信心,聂城都亲口说了她是7处理对弦最敏感的人,她都不行他们就更不行了啊!
没救了没救了,这次真的没救了!
绝望之下,时年开始担心,难道自己真的要留在这里了?
想象一下,一个人,在这个两千年前的陌生朝代,生活一辈子。
没有手机,没有wifi,没有任何现代文明,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她的爸爸妈妈!
她只要这么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前途一片黑暗,不知道要怎么熬下去。
那些小说里一辈子没回家的穿越女是怎么过的?
在古代活一辈子,跟被拐卖到山区有何区别!
身边忽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陛下,可以启程了。”
是霍去病。
刘彻闻言颔首,看向时年,“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我们就走吧。不过你要是还觉得累,再歇一会儿也可以。时辰尚早,今日总是能到的。”
那日发过那通火之后,他对她又恢复了柔声细语,甚至因为她的变化,他比之前更耐心更温柔。可时年看着他这样,只觉内心从未有过的清醒。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霍去病的话。
那一天,她都那样真诚地求他了,甚至她也能察觉某个瞬间他是动摇了的,可最后,却还是把她抓了回来。
这让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刘彻是帝王。
不是朱厚照那样的帝王。朱厚照根本就不想当这个皇帝,他懂得自由的可贵,所以虽然喜欢她,却愿意放她手让离开,因为他知道在外面才能真正快乐。
但刘彻是真正的帝王。帝王是不能谈判的。他并非不能理解她的痛苦和挣扎,可这一切都不比他的欲望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