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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处一间相对干净整洁的牢房内,一位中年男人正盘腿坐在用木板搭成的矮床上闭目养神,旁边杌子上坐了一位青年男子,两人虽身陷囹圄,但掩饰不住通神的气派。
一个身着连帽斗篷的男子,忍着生理上的不适感,跟着一名带路的狱卒,穿过臭气熏天的走廊,来到了天牢中这独有的几间特殊的牢房外驻步。
狱卒四下瞧了瞧,确定无人把目光放在此处,这才上前打开牢门,然后朝着斗篷男子努努嘴。
斗篷男子甚为乖觉,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子,递给狱卒,颇为客气道:
“您行个方便,容我同谢公爷说几句体己话。”
那名狱卒接过金子,拿在手中掂了掂,又放在口中咬了一口,拿袖子擦了擦,对着手里的灯笼光照了照,这才心满意足地把金子塞进前襟,拿腔拿调道:
“快着些,别叫兄弟们难做。”
“必不教您为难。”斗篷男子连忙应了一句,又塞了一块金子给那狱卒。
狱卒喜上眉梢,等斗篷男子进了牢门,他自顾上了锁,这才快步离去。
并不算狭小的牢房内只余下三人,斗篷男子打量了一圈周边环境,确系无人偷听,这才压着嗓音道:
“国公爷,楚州情况危在旦夕,咱们若是从了新帝,那谢氏不出三代,将不复今日辉煌。属下启程时,肖家大公子已经向着楚州进发了,算算日子怕是已经到了,楚州该怎么办、谢氏该怎么办,二爷让属下进京,来跟您讨个主意。”
谢湛恭顺地站在父亲身侧,知道来人乃是楚州二叔派来的人,自己作为小辈不该置喙,只留心听着,并不多加言语。
谢峻缓缓睁开眼睛,虽然已经身陷囹圄有些时日,但眸子仍颇具神采,他略作沉吟,问道:
“老夫身系枷锁,早已身不由己,又有什么主意能拿?想来老二遣你进京,自是有了主意,直说吧。”
斗篷男子闻言似是早有所料,又道:
“二爷的意思,楚州察举可多择寒门,但府兵不能交,倘若肖大公子和京畿以国公爷一家相胁,二爷怕是要为难。”
谢峻冷冷一笑,“谢氏长子袭爵,次子继业,老二身为家主,要弃了长房一脉,老夫也无可厚非。”
“国公爷说哪里话?”斗篷男子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二爷因着顾念与国公爷的兄弟之情,这才派属下进京与您商议,其实,眼下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属下当讲不当讲。”
谢峻都快气笑了,眼前之人大费周折入天牢相见,绕了半天的圈子,不就为着后面的话?不过他明白,楚州这时候派人来,显然并非仅为着救长房一脉,肯定还有事让自己出力,心下悲凉之感顿生,索性道:
“难道老夫不让你讲,你便不讲了?如此,你便退下吧。”
斗篷男子没想到谢峻竟是这般态度,他领命而来,自然不能无功而返,只得干笑两声略略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后道:
“二爷知道先时谢氏与京畿其他三大世家不分伯仲,您先时辅弼秦王,为着一份从龙之功,更为着荣耀满门,二爷一直敬佩您为谢家筹谋的心胸,却不曾想还是棋差一着,今上践祚后,谢家一朝败落。不过,现下二爷已经替您在朝廷谋到了另一份不世之功,马到功成之日,您将官复原职,甚至比如今更得今上青眼,不知您可愿一试?”
谢峻听得此话,面色略有松动,他这些年为穆诣鞍前马后,除了因为穆诣的母亲是他的亲妹妹外,也有心盼着谢氏更上层楼,如今这份心意被人点出,他不禁动容。
“你想要老夫怎么做?”谢峻缓缓开口,眸子里充满了探寻之色。
斗篷男子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笑道:
“国公爷先时在枢密院任职,想来对大成兵陈何处甚为了解,同样大公子当初任职禁军,对这些亦是手到擒来。属下想要一份南境五州地方常备军陈兵图和京畿禁军布防图。”
谢湛顿时变了脸色,连一直稳如磐石的谢峻也不似先时沉着。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布防何等机密,老二疯了不成?他不想活,老夫还不想连累谢氏满门!”谢峻沉声。
斗篷男子笑道:“您力保秦王那会儿,就已经连累谢氏满门了,现在不过是绝处逢生。”
谢峻想了想,“老二是什么意思?他是想通敌,还是想造反?”
“二爷说,有些事该知道的时候您就知道了,而现在您该知道的是,只有这一个法子,才能保您长房一脉安全。”
谢峻沉吟半晌,“你先回去,容老夫再想想。”
京畿诸方势力各怀鬼胎,西境倒是平和宁静许多,特别是联合北境制造的狼牙拍制造完毕后,已经沿着这一年逐步趟出来的商路向南运送了,西境高层了了一桩心事,明显松了一口气。
几个已经主事的少年差事干得漂亮,难得偷闲,都一头扎进了黎豫的书房里,跟着他学着理政。
等寒英进了书房,就见到谢淳和卓济一左一右围着黎豫,案上摆了一张图纸。那是一张南境五州的地图,黎豫正对着图纸给二人讲解南境五州的山川风物。
黎衍则乖巧地窝在黎豫怀里,面上虽然懵懵懂懂,但一双大眼睛却始终盯着图纸,试图讲自家爹爹讲得东西在图上找到。
玉絮虽抱着胸站在一旁,但也在认真听着,时不时露出豁然开朗的神色。
“姑父——”黎衍因着年纪小,对这些东西还不能完全听懂,率先意识到寒英进门,他圆圆的小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冲着寒英伸开了小短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