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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豫见状,宠溺地笑了笑,放开了钳制在儿子腰间的手。黎衍方一下地,立马一溜小跑扑到寒英怀里。
寒英略蹲下身子,把小人儿抱起来,这才对着黎豫道:
“主君,狼牙拍已经成功运抵南境,刚入襄州,便有越州和滇州的人前来接应,银两已经收讫,正分两批分别运往西境和北境。”
黎豫听罢,笑着点了点头,“发封函给赵大哥致谢,卓济还是由你来起草,交给让雁之改一改,他文笔还是不错的。”
“是。”卓济知道这是先生有意锻炼自己,赶忙应下来,听着寒英的描述,不禁道:
“没想到滇州和越州这么着急,竟然巴巴跑到南境边上来等。”
“说是刚刚出了荆州地界,立马就把狼牙拍交付了,都没劳动咱们的兄弟深入南境半步。”寒英非常中肯的将南境的情况又做了补充,说完想了想又道:
“主君,还有一桩事,想来还是跟您知会一声,听说咱们那一千架狼牙拍没有都运往边境,反倒是在楚州留了四百架,殿下他们已经到了楚州边界。”
楚州地处南境腹地,西北有襄州隔开京畿诸州,东有闵州隔开东境诸州,南边还有越州和滇州隔开了南蛮,四邻皆是同胞,着实没有用狼牙拍守城的必要。如今防范的是谁不言而喻。
黎豫不免担忧起来,一来若是禁军和地方常备军若真因着改革起了冲突,难免殃及无辜百姓,二来穆谦还在前方,虽说叮嘱了他要明哲保身,可依着穆谦那满腔热血的脾气,但凡百姓遭了罪,穆谦肯定会挺身而出。
一想到万一穆谦率军攻城,会伤在他自己发明的狼牙拍下,黎豫就忍不住后悔起来,早知滇州和越州还能把军械匀给深入南境腹地的楚州,西境和北境再缺钱,他也不会接这一单买卖。
黎豫蹙着眉起身,踱了几步才道:
“此事可知会殿下了?”
“探听消息的兄弟知道兹事体大,往西境和北境送信的同时,也想办法给殿下那边传递消息了。”
黎豫点了点头,心中稍定,只盼着穆谦认清形势,千万不要以身犯险。他踱了几步,又觉得穆谦那个性格旁人拦不住,快走几步来到案前,略作沉吟,挥毫泼墨,一封手书一蹴而就,继而对着谢淳道:
“归朴,八百里加急送殿下。”
自打寒英进门,谢淳一直沉默寡言,如今听了这一切,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了下去。若是楚州以武力抗拒改革,那他在京畿的父兄就难逃一死;若是禁军兵围楚州,那他的族亲和一直护着他的六哥将会两败俱伤。这些都是谢淳所不想看到,但如今又不得不面对的。
谢淳怔神之际,连黎豫唤他及冠时新取的字都没听到,还是一旁的玉絮发现了他的异样,赶忙拽了拽他的衣袖,谢淳这才缓过神来,忙对着黎豫道:
“主君恕罪。”
第248章陨落(4)
谢淳这一走神,同时也把黎豫从担忧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不禁暗暗后悔起来:方才他只顾着担心穆谦可能的处境,却忘了京畿谢家已然陷入更严重的危机。眼见着谢淳从当初京畿那个飞扬跳脱的明媚少年,变成了如今成熟稳重的西境铁军将领,黎豫的心忍不住隐隐作痛,因为他经历过,所以他深谙对于京畿一个少不知事的纨绔来说,这蜕变的代价,着实有些大了。
黎豫素来温和待下,又体恤谢淳这些年的不易,从不苛责,所以操着温和的嗓音,微笑着把方才的话再说了一遍,言语间还多了几分隐晦的安抚。
“你去军中下令,八百里加急,将信函发给殿下。不知殿下那个脾气,黎某能否劝得住,只能勉力一试,希望不要与楚州起了冲突。”
谢淳赶忙接过信,感激地朝黎豫一笑。当今天下,穆谦也就只肯听黎豫几句,若是连黎豫都劝不住,那后果谢淳不敢想。
黎豫见谢淳心事重重的样子,又颇为歉疚道:
“归朴,黎某与殿下商议,想向京畿在西境军中为你请一份军职,有了这份军职在身,纵使谢家真出了什么事,也能保住你。但你的父兄,是今上和郁相亲自来盯的,我和殿下能力有限,怕是——”
当初谢淳和容成业从京畿逃出来,容家是没跟京畿翻脸的,可谢淳前脚刚走,谢家后脚就获罪,若不是穆谦和北境强势庇护,还拿着黎豫把人换下来,谢淳早就跟父兄一样身陷囹圄了。
如今黎豫和穆谦不仅不计较谢家从前作为政敌的嫌隙,还选择了军权相对独立的西境将他正式安顿,谢淳心中只有感激,他虽心中极为忧虑远在京畿的父兄,但也知再强人所难实在不妥。现下听黎豫满心愧疚,朝着黎豫撩袍跪地。
“得殿下和主君庇佑,淳感激不尽。父兄那边,淳会自行再想办法,您不必这般忧心。”
黎豫知道谢淳这么说无非是想让自己宽心,以他和穆谦今时今日的地位,尚对身陷囹圄的谢家无能为力,更别说一个漂泊在外、无根无基的谢淳。
穆诚对谢家的芥蒂太深,又有心拿谢家作筏子,黎豫找不到突破口,只能像一个兄长一般拍了拍谢淳的肩膀,把人搀起来,劝道:
“归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初国公爷千方百计把你送出来,就是为着给谢家留一条后路,你可莫要冲动鲁莽。”
谢淳压抑着心头的哽咽,点了点头,不敢也不忍再面对这个话题,赶忙道:
“谢主君,属下这就去给殿下发函。”
黎豫知他心有郁结,一时之间又无从助益,只能放他离去,只盼着他能珍惜当下,好好生活,也不枉费当年其父的一片爱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