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三四子都不是好脾气的人,庶子争上位的家主,先天就失了气度,无论他们之中谁争得了家业,都不会给糜氏母子有甚照顾。
相反张汪,不但是嫡长孙,性格仁厚,说得难听点就是老实巴交,比起他那两个斤斤计较的三叔四叔好糊弄得多。
更妙的是,张汪还没有嗣子。
糜氏难免给老头子吹了枕边风。而张承也老了,人一老心就特别软。
有句话叫,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张老头现在也本着等他死后,一家和睦,子嗣都有个好出路。
故而对这种错了辈分的过继也暗暗默许,自觉为小孙子某个好出身也不算太过分。
但出于张汪的角度,他早就对这份祖业没有念想,哪怕是他的那个小家,继承家业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好。
更何况还是以这种方式被算计着的过继,真是心不甘情不愿。
另一就要“添”儿子的当事人山氏此刻正在内院与本家的妯娌婶母们说话,浑然不知自家男孩的沿袭顺次已经被人算计。
对于老爷子要将家业传给长孙的风声也并不是密不透风,同住在一起的三叔四叔本就乌眼鸡似的盯着家主位不放,对此等消息也最是敏感。
今日也算是奇怪了,平日素来面和心不合的三婶四婶竟放下了干戈,也不顾失了长辈身份的刁难起山氏。
便是在山氏一进门行礼,便让人去了行礼拜的坐蓐,以作羞辱。
山氏是名门世家所出的贵女,后天教养涵养好,场面上也并不是不知事,明知是羞辱,依然不失于礼的端正拜过。
“给诸位婶母拜年了。”
三婶孟氏堂堂正正地受了她全礼,笑道,“汪儿媳妇的安,咱们可真难得受得起。”
她平素便是个刁钻妇人,便是此刻也是绵里藏针。
四婶孙氏也接下她这话,却是个嘴头厉害的,直接便道,“这朝廷命妇的安,咱这些小地方的人又怎么受得起了,你说是不,汪儿媳妇。”
山氏心中暗笑,却也并不放在心上。这些长辈们可以失了身份的刁难小辈,但她不能也不必与她们较真。
不过都是些庶子的妻室,大多是来自本地或是外地次一等人家的女儿,与老爷子专门为嫡长孙求取的山氏贵女天差地别。
倒是五婶柏氏给她帮腔道,“难得回家,更要好好住上几天,外面任上总不如家中松快对吧?”
这位柏氏便是老太爷张承最宠爱的那位妾糜氏的儿媳了,算起年龄和山氏相差无几。
当然这时候,山氏也还不知道,自己家被算计着过继的便是这位柏氏的儿子了。
因她解围带来的善意,颇对她有了些好感,问候也更真心点,“正像五婶说的,外面自不如家里了。”
正日里张家拜访贺岁的人多,虽三婶四婶仍不想轻易放过了侄媳,来往亲友拜会又实在不能不作理睬。
两人咬牙切齿,又无法奈何山氏。
等二位婶母走后,小婶娘柏氏凑近说得亲近,“真难为你了,平日里二位嫂嫂便是若此。”
张汪自弱冠娶妻之后便极少回家,这两位满打满算见过的面也不超过十次。
五婶柏氏话语确实说得是亲切,又似刻意讨好似的有些过头。
明听着柏氏像是帮她,却又更似在想挑拨了她与两位嫂嫂。
山氏便只但笑不语。
柏氏见她面上随和,本就不熟悉她个性,也只以为是小辈面对长辈时腼腆少语罢了。
又说道,“咱们老太爷大约是会留你夫妇下来住个几日,院子我早使人打扫好了,便在原先大哥的住处。还带着孩子吧?过午正好让乳母领去午睡。”
山氏惊了一下,却权且先按下给柏氏表达了谢意,“让五婶婶劳心了,真是小辈们的罪过。”
柏氏喜笑颜开,“哪像大侄媳你说的,两口子都是小心的人呐。”
山氏低头而笑。
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她丈夫张汪的大伯父,便是现任家主的嫡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