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娘上下打量温勉北,人瞧着憔悴精神短了,唇角有几处淤青,身上衣服脏了些,别处没受太大的伤,她望向顾玉尘,“多谢了。”
顾玉尘摆了摆手,他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有温娘的步步为营救不出温勉北。
“你们聊吧,等下我过来接人。”自己在这儿他们说话肯定有所顾忌,顾玉尘识趣的走远了些,在凤兮宫各处溜达。
温娘面色缓和不少,轻声道:“进来吧,我已经让人备好衣物热水,你先清洗一番再出来用膳。”
温勉北见到温娘后眼里便只有她,温娘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愣愣地按照她的意思行事,等泡在浴桶里,温热水没过身子,他才恍然回过神。
其实温勉北虽是温东衡亲子,生在长在温家,但他比温娘好不到哪儿去,多年来他只能算作温家名义上的长子。
他娘是在温夫人身边伺候的侍女,生了他才被提为姨娘,在他五岁的时候就病死了,别人都说他姨娘不要脸,竟然趁着主母怀孕勾引家主,早死都是便宜了她,连带着骂温勉北的话也不少。
温东衡从他出生就厌恶他,温夫人更视他为眼中钉,他只有像一滩烂泥才能活着,衬托得温家嫡子能拿得出手才能活到现在,这些年他被打磨得如同无知无觉,只晓得醉生梦死的物件,当初开口那句让温娘好好活下去,并非是鼓励的话,是他最真实的写照,活着、能呼吸而已。
可是他没想到单因为一句话,温娘便宁可惹得李承胤弃都要救他,其实她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的。
温勉北泡在水里直到水温泛凉,让他忍不住抖了抖,外面浮碧等候良久,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敲门,“娘娘在等着公子,公子可沐浴好了?”
“好了。”温勉北冲着外头应了声,从浴桶坐起胡乱的擦干身子,头发也是随意的弄干了下,伸手拿衣物穿戴整齐。
衣物颜色偏深的灰蓝色,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穿在温勉北身上略略的不合身,出手微长了些,可是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他把袖口往上挽了挽。
温勉北从里面打开了门,浮碧将他带去偏殿用膳。
途中浮碧脚步放的有些慢,她忍不住道:“自回宫后娘娘情况便一直不好,宫里宫外无不在说娘娘,此中事情复杂,奴婢是弄不懂,可奴婢知道娘娘为了救下公子,在乾清宫外整整跪了一夜,还希望公子珍惜如今。”
温家的人都知道温勉北不学无术,不论是读书还是习武,皆是一半一半,他哪日不给府里招惹事端就是好的,浮碧实在是不希望温勉北给温娘惹事,到时候温娘还要给他收拾烂摊子。
浮碧的话刺耳,但是说的均为实话,温勉北默默的听着并没有反驳,到了偏殿温娘正坐在榻上等他,桌上摆满了好些吃的。
“长姐。”温勉北的脚步加快了些许,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温娘看了眼他头顶,微微蹙眉,“怎么顶着湿头发就出来了?”
“不碍事的。”
“赶紧把头发弄干,这样的天气也不怕作病。”说着,温娘拿了干净帕子往他脸上丢,对待温勉北她就没有对淑妃那般细致,大男人糙些便糙些,又让人把炉火靠近些温勉北。
温勉北笑着接了帕子,好歹是把头发弄得干半不干,至少没一拧就能拧出水,温娘让他坐在自己对面,把果腹的糕点推到他面前,再把温热的茶盏移到他手边,“我怕用膳时间不够,便随便填饱填饱肚子吧。”
温勉北也不客气,拿了糕点就往嘴里塞,在牢房里吃的睡的都不好,更何况温家犯的还是大罪。
温娘抬手让其他人下去,屋内只留她和温勉北两人,“皇上刚登基那会,朝内外皆在闹腾,朝中各位王爷不服先帝传位给皇上,甚至有传闻皇上篡位登基,为此三王爷囚禁宗人府,五王爷爵位被削、贬为庶人,后来御史大夫联名怒斥皇上不顾亲情、残忍暴戾,又有数十人被斩首。
哪怕是如今也有不少人骂皇上,但你千万不能对皇上有怨怼之心,至少眼下温家的罪名洗不清,这些年你得一直顶着是罪臣之子的名头活着,但你是靠皇上的恩典才能活下来,要学会感恩戴德……你得记住从今以后没有温家了,也不要想着回到以前。”
温娘声音有几分冷静,也有几分残忍,可温勉北却觉得这是他听过最暖心的话。她在教他怎么活下去,罪臣之子是人人得而唾弃的名头,可是只要他对帝王独一无二的忠心,那么他会就是帝王向世人展示的仁慈宽和,恰好帝王也需要有这么个人证明他有容人雅量,能容下逆臣儿子的帝王,就算手段再狠辣无情,那又怎么可能会是残暴不仁的人呢?
温勉北吃糕点的动作不停,含混地说了句:“我还有几分蛮力,我想入行伍。”
温娘诧异地望向温勉北,没想到他会想走这条路,如今读书考取功名确实晚了,更何况留在京城还不知生多少是非,她问道:“你怎么想着入行伍?先帝后期重文抑武,武将受不到重用,皇上要收回边疆掌控权,加强皇都权利,所以刚登基也是压着武将……西北那边自从听闻秦将军失踪之后,皇上便一举收回西北兵权,设兴庆府节度使,派了魏清辉接手,边疆不宁、骚乱不断,守城倒是绰绰有余,可也仅仅是守城……”温娘同温勉北分析局势,这一去利总归是大于弊的,当然前提是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