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帷嗤笑了声:“确实,他一点犹豫没有,一口答应了下来。其实就算他不应允,也有其他法子能拿到无灵丹,只是要多费些周章。毕孤鸿情势危急,命在旦夕,我估摸着他是担心迟则生变,又或是相依为命的兄长,于他而言确实重逾性命……”
薛慕叹了口气,“关心则乱么。”
“对,关心则乱。“苏帷点了点头,“当时我年少气盛,心气有些太高了,他如此答复,令我异常愤怒,自觉受了折辱。况且我虽对他并无男女之情,但是也感念那一剑之恩,真心实意拿他当朋友待的,于是就产生了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悲愤,后来取回了无灵丹,就和他一拍两散了”
薛慕:“那无灵谷主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不过幸好他乱了你俩的关系,不然也没有我和你的相知了。”
苏帷笑眯眯打趣道:“你这话让那些自诩良善之辈听了,必定是要说你自私的。”
薛慕无所谓道:“不管他们,就自私了。”
苏帷笑得愈发开怀。
薛慕被他笑得有些脸热,岔开话题道:“我旧日听闻,那无灵谷主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喜欢搜罗美貌男子做他娈宠,似乎还特别偏爱你这样的相貌……”
苏帷不屑地撇了撇嘴,嗤了一声,“江湖谣传,不可轻信。我和那不靠谱的无灵谷主是旧相识了,他那小恋人是他儿子。”
薛慕倒抽了口凉气。
苏帷笑了笑,“不是亲生的,不算乱了纲常。谷主练的功夫是清修一派的,讲究无欲无求,跟他养子表明心迹之前,并未尝过风月。他甫一开始,无法接受对养子的欲念,就以修习之名,将那小子支到谷中禁地,叫高手日日督促。可又实在思念成狂,于是就搜罗了些与他相貌相似的男子,养在后院里,连人一根手指头也不碰,就隔三差五地去看看,以解相思之苦。”
“后来养子及冠了,从禁地出来。”谈到这里,苏帷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那谷主估计是守身太久,憋出了些怪癖,就爱口头上占人便宜。养子自作主张出禁那日,那谷主也正好心气不顺,为难个求药男子,说要将人收入谷中。养子听了他这话,又瞧见后院一众美貌男子,当下就炸了,差点儿没把他义父剁成八块。”
薛慕听着也笑了起来,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幕鸡飞狗跳的场景。
解开了心里那点小小的芥蒂,二人相视一笑。
薛慕觑了眼窗外阴沉的天空,明明暴雨如注,却看出了几分天高云淡之意。
☆、二十八
隔日清晨,林立之伸着懒腰晃晃悠悠来到大堂,就见苏帷薛慕旁若无人地坐在窗边咬耳朵,一副针插不进水泼不透的亲密模样。
林立之被闪得睁不开眼,见卫武彰独自在大堂另一侧喝粥,便厚颜无耻地凑过去蹭饭。吃人从不嘴软拿人从不手短的林立之,吸溜了一肚子南瓜粥后,开始人五人六地传道授业起来,“啧啧,你说你傻不傻?希望你家少爷生个小少爷此事,怎可当着我师兄的面谈及?若真想成事,必定得要旁敲侧击徐徐图之才好。若是更加寡廉鲜耻些,就该趁他俩别扭置气之时,趁虚而入一击得手,到时候别说小小少爷了,不定还能得几个便宜少夫人,岂不美哉。”
卫武彰笑呵呵道,“林兄此言甚有丘壑,在下驽钝,必定是想不出的,想必寡廉鲜耻四字,林兄定能写得入木三分吧。”
林立之被人拐着弯骂了个“不要脸”,可惜吃得太饱,有些食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听了个“甚有丘壑”就当褒奖了,装模作样谦虚道:“卫兄过誉了!过誉了!”
卫武彰忍俊不禁道:“哪里过誉,林兄过谦了才是。”
听他笑声有异,林立之瞥他一眼,正巧瞥见一抹揶揄,略咀嚼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消遣了。
林立之输人不输阵,大尾巴狼似地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一副不和小人一般计较的讨打样。
卫武彰噗的笑了,愉悦之中生出了点给人答疑解惑的闲心,“我那话就一说,没真想拿孝道压人给人添堵。老爷当年也就顺嘴提过两句,我话传到了就行,情比金坚自然不起作用,若是感情没到那份儿上,往后瓜熟蒂落有了小少爷,我就厚颜居个功。”
林立之别过脸,刚想嘲他两面三刀其心可诛,就店门口一人取下斗笠,抬步往里。
林立之目瞪口呆,下巴跌碎在了桌面上,口中喃喃道:“师娘……”
卫武彰顺着他视线回头看去,见一黑衣男子,约莫三十来岁模样,身量颇高,相貌俊逸,手上拿着顶斗笠正往里走。 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转头看来,见林立之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吊儿郎当道:“哟,小荔枝呀,许久不见,想师叔了吧。”
林立之将跌碎的下巴归拢归拢,冲那男子喊道,“师娘,师父在你后头!”
那方才还吊儿郎当的男子吓得一激灵,赶紧回头,见身后只有个靠着柱子打盹的店小二,明白自己是被那小崽子摆了一道,手腕轻抬,斗笠脱手而出,裹着未干的雨滴哐的一声砸在林立之脸上,林立之一个后仰,连人带长条凳翻了下去。
黑衣男子慢条斯理走到林立之身侧,蹲下身狠狠敲了下他脑门儿,“出息了不是,敢戏弄师叔了,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林立之狗腿赔笑道,“小小玩笑,师叔大人大量,大人大量。”
黑衣男子接过卫武彰递回的斗笠,起身对他点了点头以示谢意,而后转身,对听见动静赶过来的薛慕唏嘘道:“乖徒儿,一别经年,可还安好?”
薛慕:“……”
经年个屁,不才一月没见么。
苏帷对黑衣男子恭谨一揖,笑道:“拜见师父,师叔。”
那黑衣男子正是薛慕的师父,薛衍。
薛衍摆摆手,笑道:“拜见我就行了,你师父不在,别跟小荔枝学那套把戏。”
苏帷不言语,指了指薛衍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