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存继是危险人物,季华鸢明白。那一番看似真心的话,也只是这人一时兴起,甚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绝对当不得真,季华鸢更明白。
季华鸢心中冷笑,随手拿起桌边的白珊瑚簪子在手里把玩着,心道:好一个处处留情、城府深厚的西亭王储!他季华鸢若是真看不清那人的阴险狠毒、扮猪吃虎,就当真是草包一个了!
这边季华鸢正暗自思量,目光随意在街上一扫,却看见一人身影在街头慌张闪过,只一晃便闪进巷里去。季华鸢心中咯噔一声,腾地一下站起来,竟是将桌上的茶打翻了也浑然不知。
谢司浥!
他绝不会看错!
“这位公子,您的茶打了……”隔壁茶桌上的人小声提醒道。季华鸢低头看去,果见茶水顺着微微有些倾斜的桌面淌下来,已是浇湿了自己的鞋。跑堂小伙远远的瞧见了,连忙抖下肩上的抹布跑来帮季华鸢清理桌面。
“多谢。”季华鸢随口谢道,缓缓坐回去,心中像是打破了一块冰,碴拉拉地颤着。
两年前北堂朝重伤回帝都,季华鸢虽知道谢司浥亦是受人利用,不忍责怪,却也再不肯与他来往。他拜别谢司浥后便孤身前往壶心观求师,一直到现在,早已失了谢司浥音讯。
而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如同当头一棒,直敲得季华鸢难以呼吸。
晏存继没有骗他,谢司浥一定有问题。
季华鸢缓缓捏紧了拳,心道:这两年前的一场局,他与北堂朝都是受人摆布,云里雾里。现在,终于要随着这西亭王储和谢司浥的到来,揭开谜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战伤
北堂朝这人是个全才。全才就意味着,他不仅仅是北堂王,不仅仅是东门门主,还是个商人。这南怀帝都的往来生意,纵然纷繁缭乱,却一件都逃不过北堂朝背后大手的掌控。甚至,即使是云寄也不知道的——悦阳钱庄里,也埋着北堂朝的人。而这不插手,是北堂王的风度。能插手,那就是北堂王的能耐了。
而生意人北堂朝,最大的一桩生意却不在帝都,而是在邻城平江。
平江是城名,也是人名。平江城的许平江,是许家的当家人,手下操纵着平江城大大小小所有的饭庄酒家。而这许平江,正是北堂朝的人。除了北堂朝自己,当世只有三人知,那便是:皇帝,翟墨,季华鸢。
每个单月的月中,便是北堂朝雷打不动去平江城核帐的日子。
季华鸢经过昨日反复思量,终于决定趁着北堂朝去平江城的好机会,和他好好谈上一谈。是以,天刚蒙蒙亮,早已在北堂王府外面藏了半夜的季华鸢就跟着北堂朝朴素低调的轿子出了帝都。
清晨的帝都街上少行人,一出了城门,就更是一个人影也看不着了。
季华鸢一路睡眼惺忪,行动却没有半点耽搁,在后边亦跟亦放,没有露出一点形迹。出了城后丛木繁茂,就藏得更容易。眼看着前边那顶轿子灰面窄小,除了两个轿夫,就只有翟墨跟在外面,季华鸢心里想着:北堂朝去平江向来低调,一个人都不肯多带,估计这轿子里也不会再摆着秋雨来那个恶心人的花瓶。他要和北堂朝开诚布公,可不想边上还坐着一个娇嗲嗲的男妓。
晨风吹林过,树林里沙沙地响着。翟墨跟在北堂朝的轿子后,隐隐感到身后似有人,侧耳听去却又无半分声音,觉得似是自己多心,却还是心下难安。
让他不安的不是季华鸢。
季华鸢两年闭关,早已能随心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几乎没有。更何况,他本无恶意,更无杀气,于北堂朝四人而言,他就和那林中路过刚好顺道的白兔一般,若是存了心的藏,没人发现得了。
令翟墨感到不安的,确实另有其人。
而敏锐如季华鸢,心下也有不好的预感。
风过林梢,万叶低头。季华鸢在北堂朝身后不远处的一丛灌木后微眯起双眼,凝神紧盯着小路对面的重重树影。
这树林里,怕是还有和他一样的不速之客!而且,不怀好意!
季华鸢心道:三日内,第二次遇伏,自己又一次成了误打误撞身搅其中的局外人。以后若是这帝都混不下去了,干脆就去镖局当个镖头!
“王爷。”翟墨向前赶两步,隔着轿帘低声叫道。
“说。”北堂朝声音带着些晨起赶路的疲惫。
翟墨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飘向不远处一丛灌木,很快又落回眼前轿子上,用细微的声音说道:“这林子不妥,还请王爷自己当心。”
轿子里的人顿了顿,北堂朝沉声道:“有伏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