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安好。”两个出家人全不按僧侣合掌行礼,大咧咧地抱拳问候,却见小妮子一袭华裙,那股玉叶天生的高贵之气掩也掩不住,俱不由一呆。
“花兄、武兄,你们也去?”小五心想这和尚、头陀也去逛青楼,却成何体统。
“自然、自然!”首先回过神来的武行者,揽住小五走到一边,耳语道,“我与和尚两个跟他们耍不到一处,只想吃酒,故找你相伴。”
“吃酒?好啊!”自从那日大醉之后,小五便有了酒瘾,被武行者一说,腹中的酒虫已蠢蠢欲动。
“和尚,发甚么呆?”武行者回头见花和尚仍目不转睛地瞅着小九,笑骂一声。
“阿弥陀佛,女施主太过美貌,罪过、罪过!”花和尚破天荒地口宣佛号,合掌顿首,直承被小九蛊惑,向佛祖忏悔。
“呸!烽火笑佳人,亡国怨贵妃。大丈夫其心不正,却怪罪小女子,也不羞臊?”韩九儿却听不得此话,俏脸一板,教训起大她许多的花和尚来。
“小九妹子说得好,洒家方才起了歪心,却是该骂!”一向脾气火爆的花和尚难得老实了一回,讪着脸皮招认了,心直口快竟不亚于宗弼。
“是极、是极!和尚定力不够,多向我行者学学。”武行者趁机消遣。
“好啦,哥哥们自便吧,让小妹一个人清静清静。”韩九儿脸一红,下起逐客令来。
寒风刺骨,冰浪打船,众好汉都缩在船舱中烤火取暖,独小五立于船头,让那冷风儿吹面,以减轻晕船之苦,这个法子乃阮小七所教,还真是有效。
这是一条鼓帆梭船,船头窄而尖,船舷低而平,船身又十分坚实,不仅速度奇快,还可破去水面薄冰,乃冬季走水路的上等工具。
太阳升高了,却无暖意,小五渐渐抗不住寒气,却不想入舱,便来回活动着筋骨,或跟船尾掌舵的兄弟搭话。
梭船沿着宽广的湖面向南直下,约莫行了半日,眼看湖面收窄,转到了一条大河上,改往西去,小五不由好奇地问舵手:“这是甚么河?好像不是济水。”
舵手笑眯眯回道:“小五哥,这是五丈河,前方是济州合蔡镇,再过广济军、曹州,便到了东京,宋大哥没告诉你,俺们要去皇帝老儿的窝窝寻快活吗?”
“啊?东京……”小五委实一愣,还真无人告诉他,去的地儿竟是大宋京师——东京开封府。
“东京开封府,花锦也似城,城中有三十六里御街,二十八座城门,三十六条花柳巷……”小五自幼听那说话人如此讲述京师,神往已久,真个到了开封府,才发觉耳闻竟不及眼见之万一,无论是那雄踞塞外的黄龙府,还是那傲视燕云的幽州城,皆通通给比了下去。
众好汉赶个大清早,坐船从外城的东北水门进入京师,远望城墙森然耸立,巍峨雄伟,到得近前,只见一条阔达十余丈的护城河,岸边遍植杨柳,一道铁窗闸横在面前,两侧甲兵严列,非有官牒不得进入。
见来个私船,一个似乎还未睡醒的白面将官,一面揉着眼屎,一面挥手叫他们靠近闸门,一口懒洋洋的开封官话:“那厮们从何处来?办何等事?”
“男女是山东来的贩枣客人,只为出来得匆忙,把官牒忘在家中,敢请提辖高抬贵手。”一身商贾打扮的宋江陪着笑脸在船边迎上,一头回话,一头将个物件塞进将官手中。
“哦……既是如此,下不为例。”将官把那物件在手中一捏,顿时来了精神,干咳一声,连登船搜检也免了,就下令开闸放船。
舱内的阮小二冲小五挤挤眼,咬耳朵道:“宋大哥给这厮儿一锭金子。”
“这样也可?”小五全没料到守卫京师的禁军也敢如此*,不由忧心忡忡,推此及彼,其他各军的情况只恐更甚,这样的军队还有多少战力?
大宋军队实行募兵制,分为禁军、厢军、乡兵。以精锐著称的禁军是征戍作战之军,又被称为“天子之卫兵”,负责镇守京师、屯驻地方及更戍边防。相对老弱的厢军主要担负各种工役、杂役。以保甲法征召的乡兵则司职地方治安。
梭船进了水门,众好汉情知过了关,都涌出舱来看景,但见两道夹岸对立的高大垣壁长达百余丈,便是京师独有的“拐子城”。小五仰望着城头密设的马面、战棚、女墙、弩台等城防建筑,不可不谓层层设防,但守军如此懈殆,若真有敌国来攻,岂不形同虚设?
出了拐子城,沿岸遍见粉墙朱户,楼阁栉比,怎一派京师气象!水道忽而一宽,有人认得是汴河——纵贯京师的龙河,景象随之一变,河中舳舻相衔,岸上车马相接,官货私货云集,好一个水陆都会!
趁着泊船靠岸的当儿,宋江将众好汉唤进舱中,自枣筐里取出金银分了,又各藏了匕首防身,长兵器皆压在舱底,约好会合的时间,便嘻嘻哈哈上了码头,分道扬镳,各寻各的快活。
小五做个小厮打扮,和花和尚、武行者一路,先去拜那京师最知名的相国寺。歪打正着,相国寺所在的东街巷乃是开封府的最繁华热闹处,沿街百肆杂陈,彩楼相对,绣旆相招,掩翳天日,其间往来皆锦衣华冠之人,非富则贵,直把三人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