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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要入夜的天空划出一条绚丽的光带,源头收拢在遥远的天尽头,跳动的光影爬上绵延的山脉,迁徙而来,自远而近地铺满一层由浅至深的璀璨。
那是极光,周围缀着星星点点的光斑。
开砳大陆的人将这种绚烂的光称作神示。他们彻夜不眠,要在极光下展开为期三天的祭祀大典。
高高的祭台上,神使吶拜缇卸下浑身上下所有的装束,以最虔诚的姿态赤身叩拜。
他黝黑的皮肤上沿着骨骼生长的方向勾勒出了一道道血红的纹路,所有的痕迹最终汇在后颈处,血脉如盛开的连话一样在皮肤下绽放。
这已经是大典的第三天,吶拜缇的额间已经叩出了血迹。祭礼仍在继续。
“太阳什么时候出来?”
“神示褪去,太阳自然会升起。”
“也许从此不会有白昼,你看天边,神示仍然璀璨!”
整整三天的祭典,成千上万人伏首于祭台之下,可他们没有收到任何神明的反馈,天空依然陷入璀璨的深夜。跪在外围的人都开始不安分起来。
“听商会长老说,大月乡的土地都死了,他们再也种不出粮食。诅咒要应验了?末日是不是真的要……”
“嘘!祭典还没结束,你想被放逐去奴隶大陆吗?!”
“但十年间,一切确如那罪人之言,天灾连年,昼夜颠倒,山川崩裂……”
“够了,不要再提如此不祥之事!叫我说,让通神者听见,就挖去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舌头,再将你丢进永不见天日的黑水窟,把你和那个秽言者之子关在一起。”
“好了好了,不必动怒,我闭嘴。”
讨论声音歇了下去,但极光仍在天边,神使吶拜缇的叩拜声从祭台传至云端。
十年前,第一文明出了个秽言者。
那人本应和吶拜缇一样,因为拥有特殊的能力,而被授命为下一任神使,受人尊敬。
偏偏受封祭典上,他语出惊人,宣告末日将至。大谈五大文明的罪恶,并警告所有人,第六大陆将是末日最后的生机。
于是他变成了秽言者——即所谓施下诅咒的罪人——被祭典长老和五大陆的所有通神者一起羁押,放逐到奴隶大陆。
放逐到奴隶大陆的第三年,这位秽言者便死于黑水窟中。
他的死因众说纷纭,但第六大陆本就环境恶劣,不会有人去调查仔细。
更重要的是——
制造恐慌的罪人死去,恐慌便消散了。吶拜缇和马迦们乐见其成。
只是如今,距离末日宣言十年过去,期间发生的种种都仿佛验证了当初秽言者的预言。
开砳大陆地震不断,原本繁华的地带被流沙淹没。
远汤大陆暴风海啸,整片广袤的土地因逐年下沉而变成狭窄拥挤的孤岛。
丛湾天垓与大月乡天灾连年,旱涝交替,原本是六块大陆中物产最为丰饶的地方,如今却青黄不接,难以为继。
而曾经的游牧族群,望日天垓的人们,被日渐变异得凶猛的兽类侵占了故土,如今只能流落在戈壁荒漠,食不果腹。
这次的神示降临,不仅对第一文明开砳大陆是个巨大的当头棒喝,也让其他几片大陆的人开始重新审视所谓的末日宣言。
也许那不是信口雌黄,而是真正的末日预言。
但这话是不敢说出去的。
吶拜缇和马迦们盯得很紧,无论如何都要将末日的诅咒掐灭。
他们进行祭典,便是要向所有人证明,神没有抛弃他们,一切终将迎来转机与复苏。
戚柏打了个哈欠——虽然他现在并没有嘴。
他在天上已经飘了很多天了,起初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五官,只以为这是死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