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的傷可不能留疤。」
「……」
謝懷柔沉默幾秒,心中震驚極了。
低頭望去,季郁正疲倦似的閉著眼稍稍安憩著,白皙的臉龐帶著醉後的紅暈。
她腦中頓時閃過她是在借酒敲打她的念頭。
所謂君子可欺之以方。
謝懷柔從不是君子,她曾言,能成事便是高招。如果心中清楚將要做的事會有大的回報,她從不介意使雷霆手段,或是為此付出一定代價。
可以由她,也可以使別人來付。
說到底,她和左相本質上是一類人,只是他們喜歡和追求的東西不同罷了。
宣州有個貪財的小官,謝懷柔碰巧算跟他有一些葭莩之親,她百般聯絡,重金賄賂之下,才敲開了收集左相一脈買賣官職徇私舞弊罪證的縫隙。
完事後,將幾個無用之人殺掉滅了口。
雖然做得利索,但難免被存心報復之人洩露了稍許。
看來還是沒有完全瞞過緊跟在她身邊的宋曉盛。
謝懷柔不急著請罪,宋曉盛是季郁的親信,所以就算是沒有任何證據的話也可以隨便說兩句。但季郁並不能拿這些來治罪於她。
而且她雖面上謙遜,但心底並不相信自己敵不過宋曉盛在她心中的地位。
謝懷柔還沒說話,思索著該如何讓她更信她。
季郁卻閉著眼繼續說「姊姊這次當真是立了大功,否則我沒辦法……可現下無法真的論功行賞,左相這職,只能先擢司馬太傅擔任。」
謝懷柔知道她右相還沒坐穩多久,是不可能那麼快再次被擢升的,面上認真地聽著,其實在控制不住地走神。
滿腦子都在想,為什麼她會知道的那麼具體,連慕容徵都叫得出名字。
宋曉盛至多能猜到夏春林的死與她有關。
謝懷柔長著一張端正嫻靜的臉龐,可肚子裡的算盤打起來是悄無聲息的飛快。越是心思深沉的人,越會對自己想不通、快要脫離掌控的事揪著不停地思忖。
「……」
可怎麼想都毫無頭緒。
「姊姊,說這些是為了讓你心裡有底,不是想讓你今夜輾轉難眠。」
季郁似感受到了什麼,伸手去撫平她眉心間皺著的疙瘩,抵著困意睜開眼,「像小時候那樣,我永遠不會真生你的氣。」
窗外柔和的月光映在她笑盈盈的眼眸裡,神情寬容。
眼眸裡全都是她的身影。
謝懷柔沒由來的,心中一悸,旋即垂下眼睫不敢再去看她。閉了閉眼,嗓音微啞地答了聲「是。」
她無心分辨其中有無敲打之意。
這麼多年來,為了生存而苦讀聖賢書,又為了聖賢書而謹慎為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冰窟窿似的心只有那麼一抹溫度。
只有她叫她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