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公园的夏风中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感觉很是清爽。
杨川没有回答叶同安的问题,推着他的轮椅缓步而行,好一会儿才说道:“这里风景很好。”
叶同安长长叹了口气:“杨先生,我没有看风景的心情了,我只求速死。”
“为什么呢?”
“身心俱疲,疼痛更是让我彻夜难眠,我感觉活着的每一秒,都是在煎熬。”
杨川知道,叶同安得了肝癌,最后的疼痛确实难以忍受,但这却不是求死的理由。
“心死了吗?”杨川问道。
叶同安点点头:“是的,心彻底的死了,感觉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愿意说说吗?”
“当然愿意。”
……
场馆倒塌之后,叶同安并没有得到任何的赞扬和奖励,相反,舆论诡异的转向让他猝不及防。
上面绝口不提他曾经的“重建”和“修缮”申请,反而对他的日常维护提出了质疑和批评。
在这样的引导之下,坊间的言论立刻就被点燃了。
有人质疑,有人分析,有人谩骂,有人推波助澜。
涉及的问题包括:场馆维护,日常管理、安全防范、消防事宜等等。
所有的言论,都指向叶同安。
他被描绘成了一个毫无底线、工作消极、组织不力、丧心病狂的管理者。
当初拼了命也没推掉的文艺活动,却成了他不顾场馆的安危引进的。
当初救了几千人的命,成了“置数千人于绝地,险些酿成大祸”!
明明功德齐天,他却背上了一口沉重的黑锅,成了最合适的事故责任人!
浓浓的挫败感和满腔的愤懑让叶同安夜不能寐,郁结于心。
仅仅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身形消瘦,查出了肝癌。
此时,那些甚嚣尘上的言论却戛然而止!
上面对他悬而未决的处理意见也不了了之。
一个将死之人,已经具备了豁出命的勇气和实力,有些人怕了!
于是,同事们的关心来了,上面的关注来了,领导的关怀来了。
荣誉依然是没有的,不可能有。
但物质上的优待却接踵而来,医药费什么的只是最基础的,甚至还有一份特别的救助基金,按月领取,每月高达3w。
“杨先生,你不知道,就是这3w块钱害了我啊!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叶同安无奈的说道。
“这怎么说?”
“每个月3w,家里人把我当成挣钱的机器,恨不得我永远活着,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生死,只在乎每月按时发放的3w块钱!”
杨川沉默了。
人性经不起试探和考验。
当叶同安的死局已定,每月3w的收益,就成了家人子女所能抓住最后一块蛋糕。
为了这块蛋糕更大,他们就希望叶同安活得久一点。
却不会顾及叶同安的感受和想法。
“我早就该死了。”叶同安的身子哆嗦起来,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紧接着汗珠滚滚而下。
“你怎么了?”杨川大声问道。
“药效……过了……”叶同安艰难说道:“杨先生……求求你……把我送走吧……我已经用上了……那样的……止痛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