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好事多磨”,可这不好的事情也未必就能够一帆风顺。孽亦真他们好不容易才等到刑子楚等人的接应,这眼看着也快要到卯时,可宁儿却突然出了意外状况,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看她蜷缩着身子坐在那里,右手伸出来给百里公子把脉,左手则捂紧了腹部,面容也有些扭曲,仿佛不胜痛苦。
“她到底怎么样?”孽亦真等得不耐烦了起来,若他们不能按时赴约,按劫余门中人的暗号,刑子楚就会认为是情况有变,会立刻撤离,再想要联系他们就难了。可他们越急,宁儿就越来事,从今天早晨起来就说不舒服,百里公子为她诊了几次脉,除了她的内伤还没有好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听出他语气颇不耐烦,宁儿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跟着就呻、吟出声,好像越来越严重了的样子。百里公子按着她的脉门,左按了右按,很茫然的样子,“她……还好啊,就是内伤还在慢慢痊愈中,其他的没有什么啊……”是他学艺不精吗,还是宁儿原先就隐瞒了他什么?
孽亦真面容更冷,甩手就要出门,“既然没有不妥,那就快走!你记着,我不会为你而误了什么事,你跟得上就跟,跟不上也正好回去找孔雀王!”这么绝情的话也就他说得出口了,连百里公子听着都很不忍心---尽管他还在为宁儿害他族人的事而耿耿于怀。
“我……”宁儿脸容立刻变得惨白,眼里含着泪站起身来,“我、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不想我再拖累你,你、你们走吧,我、我---”她突然一皱眉头,微弯着腰抱着小腹一路跑进了茅厕,难道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闹肚子?
百里公子怔怔回头看着孽亦真,“大哥,怎么办?”从这里到四十里亭的路不远也不近,如果只是他们两个,内力施展开来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可要再带上受了伤的宁儿,这不着村不靠店的也找不到马车代步,最少也要一个时辰的时间,而现在卯时已经到了。
“由她去,我们走!”说走就走,孽亦真绝然迈步出门而去。宁儿于他而言就像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说要就要,说丢就丢。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一路带着她,难道他从来不想想宁儿心里作何感想吗?
百里公子站在原地没动,想劝大哥带上宁儿,却终于没开这个口。别忘了他跟宁儿之间也有过节在,若他三个人再强行绑在一起,只会让大家都尴尬而已。
两人才出了门口,宁儿就从茅厕里走了出来,神情悲戚,泪流满面。早知道孽亦真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当初她为什么要把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既然他对她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在她面前演戏,他又何必把戏演得那么好,让她那么快就陷了进去?既然如此,那他当初说她灵净,也是骗她的了?他送给她的那块玉佩呢,也根本算不了什么,是不是?宁儿的心痛得像是要碎成无数片,连怀里那块玉佩也快要承受不了这样的了痛了吧?
谁料就在这时候,西北方的天空中陡地有一道亮光“唰”一下划向天际,跟着“啪”一声爆炸开来,星星点点的光亮经久不息,如同夏夜的星空一样明亮耀眼。“火雷珠?!他们出事了?!”百里公子猛一下停下脚步,煞白了脸色。他虽不在劫余门,却知道火雷珠是怎么回事,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放出来的,难道事情有变吗?
孽亦真也停下身来,却并不着急,“看来是出了意外,不过阿楚他们应该没事,四十里亭那里一定有孔雀王的人,去不得了。”刑子楚会发火雷珠,意在告诉孽亦真四十里亭已成危险之地,是要他们藏好身形,再找机会接应他们。可问题是他们要在那里会合的事明明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消息是如何走漏的?
“大哥,这怎么可能---”百里公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才要问什么,却见孽亦真
慢慢回身看向宁儿,他大吃一惊,“大哥是说---”难道是宁儿出卖了他们?!这怎么可能呢,她明明已经背叛了孔雀王,正被紫衣卫追杀,她---
“是你,对不对?”孽亦真一摆手,百里公子再急也只好闭嘴,他则一步一步对着宁儿逼过去,眼中杀机已现,“你暗中通知孔雀王,让他去四十里亭设伏,是不是?”这是唯一的解释,事情只有他们三个知道,这是不容置疑的,而他和百里公子绝不可能自己陷自己于绝地,不是宁儿,还会是谁出卖了他们?
“我、我---”宁儿惊恐莫名,连连后退,浑身都哆嗦得不成样子。孽亦真这个样子好不可怕,若说他下一刻就会一掌劈了她,她绝不会怀疑,是人都不想死,宁儿也一样,可这件事情她解释不清楚的,孽亦真何等精明,何况他一开始就不相信她,“我、我---”
不过眨眼间孽亦真已逼到她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狠狠用力,竟要把宁儿的脖子给扭断一样!“说!是你出卖我,是不是?!”
所有人都知道步天最恨被背叛,其实孽亦真也一样,不是他们气量狭小或者别的什么,实在是当你全身心地去信任、去依靠一个人,而他(她)却反过来成为害你最惨的人时,那种绝望和痛苦是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的。一旦发生这样的事,除了该怨自己遇人不淑、轻信于人之外,还可以做的事就是报复,千倍万倍地讨回来。
宁儿喘不过气来了,孽亦真出手的不留情她是知道的,可她却只是本能地挣扎,一个字都不解释。慢慢的,她眼前已开始模糊,孽亦真那张因为愤怒而变成铁青色的脸也越来越远了。其实就这样死了也好,免得被他这样恨着,叫她生不如死。
“大哥,别这样!”百里公子终于还是看不下去,过去抓住了孽亦真的手,“是孔雀王要她这样做,她又有什么法子?”他倒会以德报怨,这会儿他是忘了对宁儿的恨意了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之所以会明白宁儿的处境,不就是因为他身上也背负了凤栖族人的性命吗?从这一点来说,宁儿会做出这种事来,也无可厚非。
眼看着宁儿脸色由红转白,快要昏死过去,孽亦真一把松开了手,任由她委顿于地,手抚着咽喉剧烈地喘息呛咳,他厉声追问,“是不是你,说!”难道他还希望宁儿说不是吗?或者说宁儿是不是承认,对他来说有什么不同吗,反正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要杀就杀好了。
宁儿只顾难受,一时半会的哪说得出话来,孽亦真根本不听她说些什么就对她痛下杀手,她早已心如死灰,不想再多说半个字。
“你说是不说?!你不说,我一掌劈了你!”孽亦真终于被逼出真火,话音没落就條地扬高了手,掌风凌厉到连百里公子都觉得心惊。他这一掌要是下去,宁儿有九条命也不够玩儿的。
百里公子大急,才要阻拦,宁儿已嘶声大叫,“对不起!是我,是我出卖了你们,是我给皇上,说你们要在四十里亭会合,都是我做的!反正你也讨厌我,你杀了我好了!”说到后来她是泣不成声,手一松伏到地上去,眼泪流满了她苍白的脸。没错,一切都是她做的,可她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她跟孽亦真之间算是真正的恩断义绝了。
百里公子一呆,大概没想到宁儿会承认得这么快,他下意识地去看孽亦真,怕他会真的一掌拍下去。但意外的是,孽亦真脸上反倒没了怒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平复下去,只是眼眸更黑更冷了些,“是孔雀王要你这么做的?你会背叛他,也是你们计划好的,是不是?”
他本来就一直在奇怪,依宁儿对孔雀王的忠心,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背叛了他。既然落日孤村人的性命都在孔雀王手中,宁儿为了他们又一直不得不听命于孔雀王,这次她又怎
么会如此轻率地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孔雀王这一计实在是太拙劣了!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是、是皇上怀疑到师……怀疑到百里公子,以为他就是劫余门主,所以、所以才要我跟他学医,从而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宁儿颤抖着,已是语不成声,这件事一直以来盘桓在她心头,有如千斤重,再不说出来,她就给压死了!“可是、可是聂公子你、你却在这时候入了宫,我、我……我知道不应该,但我……”
感情的事就是这么说不准,明知道不该,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爱上了孽亦真,这样一来更是给了步天再要挟她为他做事的把柄。于是他要宁儿假装背叛他,以逼出百里公子的身份,他就会成全宁儿跟孽亦真。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真正的劫余门主是孽亦真而非百里公子,可有些事情宁儿还是得做,所以尽管她不想,还是把消息给送了出去。
“孔雀王还真是托大,他凭什么成全我跟你?我有说过喜欢你吗,哈哈!”孽亦真怪笑一声,那样子真叫宁儿无地自容。是的,他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喜欢她的话,自从他恢复本来身份,更是视宁儿如大敌,他怎么可能喜欢宁儿?
“对,你是没有说过,”宁儿挣扎着,慢慢站起身来,天知道这时候的她有多痛苦、多绝望!“我知道你就是劫余门主后,我就很清楚我们、我们不可能!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想你爱到任何伤害,我不想你们去送死,所以、所以我---”
她话至此处,百里公子陡然想到什么,脸色早,“原来你---”难怪从今天早上起来开始,宁儿就一直在找借口拖延时间,即使大哥为此而生气,她依然找出诸多理由来,原来她是故意的,就是要他们错过去跟刑子楚会合的时间,以助他们逃过这一劫!这么说宁儿并没有完全对不起他们,至少这一次如果她不说,任由他们去四十里亭的话,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局面。
“那又怎么样,我不会感激你,”孽亦真脸容依旧冰冷,说不感激就不感激,甚至抬手指着宁儿的脸,狠狠警告,“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后面的话不用说出口,彼此都明白的---再见面时,大家就是敌人,谁对谁都不会手下留情。
百里公子皱眉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来大哥是不可能再带上宁儿的,可任由她自己留在这里的话,紫衣卫早晚会找到她,她还有命吗?
孽亦真回身,“我们走。”这话当然是对百里公子说的,但他两个才走两步,宁儿突然就迈步跟了上去,他眼中杀机一闪,瞬也不肻地回身,一掌击在宁儿肩头,宁儿立刻摔跌出去,落地时已狂喷出一口鲜血,右半边身子也没了知觉,“别再跟我,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孽亦真双眸中又是紫芒大盛,要说他现在会杀了宁儿,也不是不可能。
“大哥不要!”百里公子不过怔了一怔的功夫,宁儿已经被打飞,他又气又是急,一个闪身拦在宁儿身前,狠狠跺脚,“她好歹也帮过我们,你别这么绝情好不好?!”同样是被骗,同样是因为宁儿而受害,他可以如此轻易就原谅宁儿,为什么孽亦真要这样恨?真叫人搞不懂。
“我只是、只是要告诉你,别、别再去四、四十里亭,那里危、危---”每说一句话,宁儿就吐出一口血,情形可怖之极,照这样下去,她大概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原来只是为这个吗?她那这一掌挨得还真是冤。孽亦真冷冷看她一眼,好像要说什么,却终于一个字都不再说,转身绝然而去。百里公子担忧地看着宁儿,却一点办法都想不出,只好从怀里掏出药瓶放在她手边,疾步跟了上去。
“你走就是了,永远、永远都别再回来……”宁儿颤抖着,苍白着脸笑一下,终于昏死过去。不多时,一队紫衣卫循迹而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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