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副将沉默看着少君蹲在水边,在那玉像前面,一会望着玉像叹气,一会望天叹气,一会又看玉像,又望天。
少年挺直的鼻尖被北风吹得微红,狐眸长睫静静垂落,指尖抚过玉像的脸。
那玉像被她一遍遍摸得光华莹润,少君又在对着那死物嘀咕,“风很大,冷不冷?”
少君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套,展开,给小神像,穿上了小袄子。
孙副将不知道少君甲胄的怀里,究竟是怎么塞得下这么多奇奇怪怪小东西的,正经的玩意是一件不带。
孙副将这样吐槽着,又看到少君又从怀里,掏出一顶巨小的小帽子,端端正正,给小嫂嫂戴上了。
比北地还要遥远的北地草原,寒凉凛冽的秋风,扫起的风尘,沾染了少年青春的眉宇。
李宣臣为玉像,仔细将帽子系好。
北风会冻耳朵,这是徐青沉喜欢的护耳帽,她曾经见她戴过,漫天的白雪里,软乎乎地包着徐青沉的脸,她每一次见到她戴着这顶帽子望向她,总想要凑上去啃一口。
啃啃啃,啃啃啃。
将徐青沉都吃到嘴里去!
李宣臣用指尖,来来回回,搓玉像戴帽子的脑瓜。
漠漠的秋原上,孙副将陪着她的少君,思念少君在远方心心念念的人。
孙副将食不下咽,心内微微酸苦,觉得少君蹲在那儿,可怜得像一只被主人丢下的傻瓜小狗。
振翅的羽落声传来。
孙副将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
一阵风刮过。
像是一个耳光一样凛冽的风,孙副将的肩膀被踹了一脚。
是那个傻瓜小狗,一脚蹬上她的肩膀头子起跳,飞跃上高空,一把握住了那只远远飞来的信鸽。
孙副将毫无防备,一屁股坐在地上,怀里的伤药、地图、炭笔、匕首和许多干粮掉了出来。
那边,李少君已经将小玉像揣进了怀里,振作无比地握着信鸽,雀跃地落地。
李宣臣拍拍鸽子的脑袋,以示嘉奖:“不错不错!”
轻轻拍完了,又重重捶了两下,以示惩罚:“飞得太慢!急死本君了!南边可还等着我回信呢!”
说着,抛下孙副将,脚步欢快矫健地跑起来,钻进了营帐,偷偷摸摸看信。
孙副将从地上爬起来,熟练地拍身上的草屑和泥土。
她将地上的掉落品,全都塞回怀里,然后几口啃完手里半块干粮,离开水边,去营帐内,喂信鹰。
南方那边每次飞的都是信鸽,但是北方这边,每次都要出动信鹰。
南方那边每次简简单单一张小纸头,但是北方这边,每次又是厚厚的信,又是鼓鼓的特产。
特产还都是金尊玉贵的李氏大女君手作的!
想着这次信鹰又要劳累了,孙副将给信鹰的食槽里,多塞了两把饲料。
信鹰的营帐离主帐不远,主帐的门帘紧闭。
孙副将想也知道南方的信上不会写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但李少君每次都像是做贼一样,要躲在营帐里,偷偷摸摸地看。
整个草原。
整个草原的兔子和狼,小草和花,整个草原杀人无数的李家军,和脚底抹油的异族兵,谁也不心虚。
心虚的只有少君一个人。
瘦巴巴的信鹰低头一个劲干饭,孙副将不断撒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