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记得他的建议,如果连这也记不得,那我的记忆系统就真的没救了。
何竹道的建议是:既然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案件,那么也许可以由我自己来进行分析解答,把这起案件当做一本写了一半的推理小说——谜团已经给出,接着就是设计可行的诡计,给谜面一个合理的谜底。
他的理由是,我本就是一个推理小说作家,而面前的这起案件正是推理小说里常见的“雪密室”。
何竹道说:“这么做对你我都有好处,如果成功,我们可以顺利破案,而先生你说不定也能借此恢复记忆。”
不得不说,何竹道的建议很有吸引力。只是一想到这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凶案,我就质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像旁观者那样冷静分析。
“我当然记得。”我板着脸回答。
何竹道盯着我的脸,牢牢地盯着。我努力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让他看出我内心的动摇。
许久,他吐出一句话来:“自你从昏迷中醒来,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但你的记忆却一点也没有恢复。”
我不说话。
“我和你的主治医生谈过,这段时间里,你每天都要接受一小时的催眠治疗。只可惜这些治疗似乎一点用也没有,你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不说话。
“所以,我的建议也许是唤回你记忆的最后手段。”
我还是不说话。但这次不是我不想说,而是说不出话来。
何竹道把手里的文件塞回公文包,缓缓地站起身。
“失去记忆的人一定很痛苦吧?我以为他们总会想要做点什么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向门走去。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刻,我终于坚持不住了。
“有一个日本作家叫二阶堂黎人。”
何竹道驻足,回头。
“他写过一篇讲义——关于‘雪密室’的诡计讲义。几乎所有可能的诡计都包含于其中,很全面。若是要给一个既定谜团套用一个合适的诡计,只怕再没比这更好的工具了。”
何竹道目光闪动,嘴角隐隐浮起一丝笑意。
“不同的诡计,特点各不相同,这就要求诡计的执行人具备相匹配的特征才行。这些特征是性别、年龄、体重、身高,是心理、个性,是职业、特长,是与被害人的关系,是案发时人在哪儿、在做什么……给既定的谜团套上诡计,根据诡计推断执行人特征,再拿这些特征筛查涉案人,找出真凶。这就是我现在要做的,对吧?”
下一秒,何竹道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座位。
“让我们开始吧!”
-4
住在棺材里的若不是死人,那就一定是怪人。
史怿陀先生就很怪。
他的棺材却比人更怪:这不是一口普通的棺材,而是用黑色花岗岩筑成的长五米、宽四米、高三米的巨棺。所以,这是一口长得像房子的棺材,或者说,一座长得像棺材的房子。
此刻,何竹道正站在窗前,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这口棺材。它坐落在史家后院正中央,环绕四周的积雪,则像葬礼上洒落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