蔑视越国乃吴王牢不可破之成见。他遂置伍子胥之谏言于一旁,兴北伐之兵,并且在艾陵攻破齐军。
看!你说越国会做闯空门的勾当,结果他们做了什么?勾践有胆量做这样的事情吗?……越国只是南方落后国家而已,还能干什么!……伍子胥人已老耄,也变得很固执,我看这个人不中用了。夫差心想。
实际上,他忘记吴国本身也是南方后起之国——也就是说,他本身缺乏应有的谦虚态度。
勾践在态度上极为恭顺。
他和妻子一起到吴国,以奴婢身份伺候吴王。有一段时期,吴王还让勾践居住石室,负责看守亡父阖闾之墓。勾践唯唯诺诺地担任包括拔草在内的这项卑微工作。
《春秋战国——戈马钟鼓杀与盟》第二部分(16)
忍受这样的屈辱,应该比“卧薪尝胆”更为痛苦才是。
这个人已经丧失作为国君的矜持和气力了。看到勾践的模样,夫差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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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勾践来说,这正中下怀。
受到的蔑视愈大,对越国愈有益处——范蠡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范蠡未免太可怜……他和我不同,国内留有家人。应该让他回国才对。”爱妃西施皱着眉头说。
在越国的收获,与其说是攻破勾践,毋宁说是得到西施……这是夫差近来的感受。西施几乎成了和他同心一体的人。这样的女人哪里还能找得到第二个呢!?西施说的每句话,夫差都言听计从。
“好,我就让范蠡回国吧!”夫差当场决定。这时,伍子胥的影子突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一定会蠕动那副浓粗眉毛,暴跳如雷吧,夫差想到这一点就心爽意快。
伍子胥兴高采烈,夫差就懊恼不悦;伍子胥面露苦相,夫差就满面春风——这对主从的感情已搞到如此地步。
这不是理性所使然,而是反射性的厌恶。
“不行!绝对不行!”伍子胥果然气得满面通红,吊起浓粗眉毛,表示反对。
“释放范蠡,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夫差冷冷地说。
“我们有约在先,您怎么可以食言呢?”伍子胥用责难的口吻说。
而他的愤懑却为主子夫差的内心带来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我们的方针是要把勾践和范蠡这对主从隔开。勾践常到我国进宫求谒,他和我约定每年要在吴国和越国各居住半年时间。所以,范蠡放在哪一边,不都是一样吗?”
“这可不同!放回越国,我们就牵制不了他!”
“越是我们的属国,怎么牵制不了呢?”
“您不知道越国在大夫文种的督导之下,正在积极训练军队这件事吗?”
“我知道,勾践告诉我了。他说,这是以备吴国一旦有急难时,能派兵救援……”
“这样的话能相信吗?”
“你这个人实在固执。昨日的敌人就不能成为今日的朋友吗?施予恩惠,会使任何人都变成朋友啊!”说这话时,夫差忽然觉得这句话十分耳熟。哦,对!数日前,西施曾经在闺房里说过这句话。难不成我是现学现卖吗?——不,我不是在学她。我和她已是同心一体,说同样的话,有什么稀奇呢?
“您的想法太肤浅了!”伍子胥没好气地说:“大王要有深刻认识才对!”
“深刻?你说我的想法不够深刻?”夫差抓着对方的语病,说,“想法深不深刻,我自个儿知道,不用你管……我只知道我干不来鞭尸之类的事情!”
听到后面一句话时,伍子胥一点反击的机会也没有。
虽然夫差一开始就对伍子胥没什么好感,但变得极端厌恶他,倒也是最近才开始的事情。在闺房里,话题扯到伍子胥时,西施浑身颤抖地说过:“我觉得那个人好可怕!”
她说这句话时,连声音都在发抖,充分流露厌恶之情。发现这一点时,夫差知道自己对伍子胥的憎恶也达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
夫差十一年(公元前48年),吴国再度发动军队,准备强行北伐。
“消灭我国心腹祸根越,比攻齐更为重要!不除在背之芒刺,我国是无法高枕无忧的!”伍子胥无限激动地发言。
这个家伙实在不可理喻……夫差嘟着嘴唇,说:“我已命令越国发出三分之二军队,随我国部队北伐,而且他们也同意负担部分战费。这样,你说他们还会有可能突袭我们吗?”
“在这个情形之下,更有必要提防他们。”
“我想,我们彼此已经谈不拢了。”最好不要再看到这家伙的脸……夫差很快想到了如何远离伍子胥的方法。
“呃,对……”夫差想起来似的说:“你对越国的情形相当了解,却全然不明白齐国的实情。我看,你到齐国一段时间吧,我派遣你以使节身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