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鹤听到这话,满脸的惊讶。
不管是按照法律还是民俗,男子都是只认正妻的母亲为岳母。
现在,太子殿下竟然亲口认了妾室的母亲当岳母,要以女婿的身份给对方当丧主。
而且这位岳母生前还是一名官妓。
青鹤从未想过,他向来不近人情的主子居然能为了一个妾室,做到这等惊世骇俗的地步。
裴玄不顾青鹤的阻拦,就拿着铲子铲起了土。
陈萤在旁边愣怔地看了一会儿,眼眶忽然就有些湿润。
她垂下眼眸,用手背抹了下眼睛,什么话都没说,继续干活。
有了裴玄帮忙,原本想小小的土堆很快挖成了一个标准的洞,可以放得下棺材了。
四名暗卫合力抬起棺材,在霜月的指引下把棺材放进了洞里,然后再由裴玄和陈萤一起把挖出的泥土填回来,完成掩棺。
掩棺之后就是立坟。
霜月早就找山庄最好的师傅做好了墓碑,上面篆刻着庄重的碑文:
【故显妣施氏之墓,孝女陈孺人敬立。】
抬头和落款后,还加了一行小字: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这句诗是陈萤娘亲生前最喜欢的一句,又恰好她的坟就立在盈盈流淌的溪水边。
陈萤知道有许多人认为坟在水边不吉利,可娘亲的遗愿就是能被葬在水边。
那是娘亲家乡特有的习俗,认为清水能洗涤掉一个人生前的所有污秽,只剩最纯净的魂魄和感情融入在水流中,流淌到阴阳交界的地方,一直到黄泉里去。
待墓碑立好,陈萤弯下腰,在娘亲的坟前烧了一炷香。
一阵冬日的寒风吹来,却没有把香火吹灭,而是把袅袅烟雾吹得越来越高,又在陈萤的注视下飘得很远。
陈萤眼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低声道:“娘,您走好。”
回东宫的路上,她缩在裴玄的怀里,眼中的泪水还在无声地往下淌。
裴玄想为她抹掉眼泪,可不论他怎么擦都擦不完,因为她的泪水根本止不住。
“殿下,你说为什么这世上有人命好,有人命苦?”
她有时候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何好人短寿,坏人却能长命百岁,一辈子荣华富贵,最后还能颐养天年,寿终正寝?
她娘亲这样好的人,怎么就活生生沦落到那样的地步呢?
害了她娘亲的人,却还是一品诰命,仗着有权有势的娘家撑腰,在国公府颐指气使地享福?
裴玄垂着眼,沉默了片刻后道:
“有时候,这个世间看得不是好坏,而是强弱。”
陈萤明白他说的道理。
她也知道的,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若是上天当真公平,人就不会分贵贱美丑了。
陈萤在泪水中笑了出来:
“是啊,所以要是没能投个好胎,就只能苟且偷生地活着,然后等一个翻身变强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