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殿外清楚的说了一句合欢散。
她那时候像是一个不会凫水的人恰好碰到了浮木,有了求生的机会,只想着活下去,也就是从那晚开始,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让她重来一次,明楹想,自己大概还是会选择那日留在东宫。
她想活下去。
人死如灯灭,一切所谓的妄想,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之前明楹其实终究也只是有点儿怀疑,但是一直到现在,她心中那点儿疑虑摇摇欲坠,随后瞬间坍塌,她大概终于能确定了。
她恍然间想起,两个月前,她的确曾经遇到过显帝。
明楹不常出春芜殿,那次前往隐湖亭,看到了相隔不远处的明黄色衣角,她随着众人一同俯身在地,一直等到显帝离开才起身。
这件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就连明楹自己都并未如何在意。
后来她就在海棠坞的游廊遇到了太后,太后说与自己投缘,一见如故,又说自己的父亲德行有加,特意给了恩典,让自己认回明氏。
这一切分明是幸事,只是因为明楹一直都并未觉得自己是个事事顺遂的人,所以在那时未免行差步错,还是多加小心,却还是没想到,那日宫宴之中,自己即便是再多加小心,却依旧是中了药。
随后就是与傅怀砚之间的牵扯。
合欢散,显帝,擢升王氏,太后。
这些词在明楹的脑海之中缓缓地过了一遍。
从之前花朝宴中,明楹就已经有了预感,只是她其实还有些不想面对这些,但是现在,她之前的疑虑终于顿时消减——
这一切从来都不是巧合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那个内仕,也是奉了显帝的旨意,这个她名义上的父亲,这个自己原本应当叫做父皇的人,这个将母亲强娶进宫的人。
当初的药,是他命人下的。
她其实本来就想到的,宫中能驱使内仕做事的人,其实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支使下这种药的人,真的要说起来,也并不多。
那个内仕又是为什么在那时,刻意提及‘圣上’。
其实是意在警醒当初的傅怀砚。
显帝为什么要提拔太后的母族侄子,太后这样常年礼佛甚少关心外事的人,又为什么会为了自己这么一个素不相干的人大费周章。
都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如果不是傅怀砚,那么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就是显帝——
她此时甚至还记得之前在明宣殿,显帝看向自己的眼神。
种种思绪,好像是一张细密而又庞大的蛛丝网,包裹住她,让她喉间都带着干涩的意味。
黏腻的,冰凉的蛛丝网牢牢地覆盖在她的周身,让她不得挣脱。
她很想逃离这里。
自她幼时进宫开始,她从未有这么一刻,这么想逃离这里。
从明夫人时常在看着天空中盘旋的鸟雀开始,这样的念头大概就在她的心中埋下了种子,一直到这么一刻,在她的心里破土而出。
她不需要这个公主的身份。
从来都不需要。
傅瑶看出明楹神色不是很好,也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一时多嘴,宽慰道:“这些事情都是秘辛,我原不应当告诉你的,皇家阴私的事情多,尤其是今上……你也应当知晓。我只是想让你多留个心眼,毕竟你现在要去的可是慈恩寺,里面戒律严明,其中的主持更是有名望的大家,不必担心。”
明楹面上带了一些笑意,手指在袖中收紧,“没事阿姐。我知晓。等你后日成亲的时候,我……能不能也去你的府上讨些喜糖?”
“那是自然,我原也是要在今日给你下帖子的,虽说是仓促了些,但是其实也并无什么要准备的,今上身子不康健,万事都从简。人去了就行,讨点喜气就好。”
傅瑶笑着应声,看着明楹道:“你从慈恩寺里面归来,身上带了层福泽的名号,日后怎么说都要比我嫁得更好些,到时候出了宫去,我们寻常也能互相帮扶着些。”
明楹稍顿了片刻,应了好。
傅瑶有些感慨:“我还记得你刚刚进宫时候的模样,这才一转眼,你也要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姻缘一事对于我们女子而言,从来都是一等一的大事,家世与为人其实比什么都重要,你以后议亲的时候,也要看仔细些,若是夫家从前有个什么通房小妾的,也莫要过多在意,不过就是玩物罢了,说送走就送走了。”
明楹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当家主母,也是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