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獾的目光同样落在那只扬起的爪子上,它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看虎啸天,转过身只盯着涟漪迭起的水面。
“我哥倒是好糊弄,但银角那双眼睛可实在难缠,差点被发现,还好孔雀帮我遮掩了下。”虎啸天一跃跳上石台,用牙齿扯下臂膀上的东西扔在蜜獾脚下。
“这玩意太难抄了,我时间不够,简略着来的,你瞅瞅能看懂不。”
落地无声,是一块薄薄的风干兽皮腹膜。
兽皮卷滚了半圈,撞在蜜獾脚边乌黑暗沉的零件堆上又被弹回来,松松系了一道的草绳散落开来,随着倾斜的石台缓缓展开,在金溟的视角中露出一角用炭笔草草勾画的地图。
以他对虎啸天运笔风格的了解,应该是……地图吧,金溟想。
蜜獾揣着手往地上扫了一眼,“他能看懂就行。”
“她?你说孔雀?银角教过她看地图?”虎啸天左右瞧了瞧,像是无意识般用爪子踩住一块零件,百无聊赖地扒拉着,随口问道:“我怎么觉得,孔雀好像还不知道你让我去偷地图的事。你们真打算私奔?跟我一样住在外面不行吗?也不一定就得离开中部。银角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他非得撕碎了你。”
蜜獾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它不动声色地拿眼珠子瞟了虎啸天一眼,便仍旧眼观鼻鼻观心地揣着手看水面,对虎啸天话中的试探不做任何意向性的回应。
“咚”的一声,虎啸天抬脚把零件踢进水里。它换了种语气,直接质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在这里?”
蜜獾轻轻皱了皱眉,“震鳞费了半晚上功夫才捞上来这么点儿。”
“捞这个干什么,就该让它深埋在地下,最好永远消失。你难道打算带着这些东西离开中部?”虎啸天警醒地盯着蜜獾,“你想干什么,出卖中部?”
“我能干什么?”蜜獾淡淡地看了虎啸天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讥笑。“我们什么时候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情了?或者说,我们什么时候又能有自己的想法了?”
不疾不徐的语气像是在说事不关己的话,讽刺的意味里更多的是一种不屑的屈服。
蜜獾捡起地上的兽皮卷,粗略地扫了一眼,又仔细卷起来,“我们这一代,生下来就决定了只能做什么。”
蜜獾低垂着眼眸,专注的神情让它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种飘渺的恍惚,彷佛是难以捉摸的命运在虚无中轻轻叹息。
“从来都别无选择。”
“我们……我们没有资格否定祖辈们的选择。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我们现在的安稳,甚至,就没有我们。”虎啸天颓丧地蹲下,用前爪胡乱抓挠着脑袋,“我们不能这样。”
蜜獾说的没错了,不论对错,他们从来都别无选择。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再让后辈继续我们的生活?”蜜獾短促地停顿了一下,在这沉重的话题中给虎啸天留下片刻思考的空间。它抬起头,望着天边变化无常的云,“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该发生的早晚都要面对。”
“可是……”虎啸天挣扎道,“中部的和平已经维持了这么久,不能在我们手上毁掉。”
它一把抢过蜜獾手中的兽皮卷,“如果你是要找个地方和孔雀过不受约束的日子,那这就是我的贺礼。如果你想干别的,”虎啸天自暴自弃地吼道,“我是个懦夫,承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你说的对,我们躲在中部懦弱地不敢面对这个世界的变化。”蜜獾自嘲似的扯了下嘴角,它垂下眼眸,“那就把罪名交给有勇气承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