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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姐正在想答案,史蒂文斯却已经说道:“看来你并不是真的热爱服装设计,我不能收你做学生。”
“不,史蒂文斯先生,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之前主攻礼服方向,对日常服装偶尔有不精通的地方……”
“顾客比你更精通对吗?”史蒂文斯面无表情的问。
朱小姐狼狈得看着程家姐妹,不明白明明可以成为自己助力的人怎么突然成了绊脚石。
“亲爱的小姐,能请你为她上一次课吗?如果她真的还想继续在设计领域有所进步,以目前的水准并不够啊。”史蒂文斯笑道。
景华上前一步,取了一件长款的墨绿色大衣給程婉换上,从上到下解说,“女士风衣是从男装演化来的,而男装的演化又几乎与战争或者体育活动有关。这种款式的风衣也一样,它从一战的英军军服演变而言,为了应对阴雨连绵的天气,所以用斜纹防水布料。右肩的这块布时常让人觉得多余,但在战场上它能缓冲士兵射击时产生后挫力,它叫肩片。而肩绊可以让士兵戴简章或者别帽子,袖绊收紧是为了防风。当你扎紧腰带,后背的这片挡雨布能让雨水顺着流走,而过膝的长度避免雨水灌进靴子里。腰后的这两个小金属环是给士兵挂手雷用的。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些,双排扣、长腰带的经典设计都有它自己的历史与作用。”
“当然,我让妹妹选择这件,主要是因为这个长度能够显得她更加高挑,颜色能提升她的皮肤亮度。对于顾客而言,知道衣服是美的就足够了,对于设计师而言却远远不够。”
史蒂文斯越听眼睛越亮,笑道:“睿智的女士,冒昧请问一下,你也从事服装设计行业吗?不,不,你太年轻了,或者你家里的长辈从事这个行业。”
“很遗憾,我也希望家里从事服装行业,然后就有数不清的新衣服穿。”景华笑道。
“相信我,像你这样美丽又博学的女士,任何新衣华服都只是您的陪衬和装点。”
景华笑笑不说话,法国人果然有着天生的浪漫情怀,恭维起人来犹如情人间的甜言蜜语。
朱小姐难堪得站在原地,却已经没有人理她了,史蒂文斯邀请程家姐妹去他的办公室坐一坐。
就这样,又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所以,当你有足够才华的时候,人脉俯拾皆是。
程家姐妹和史蒂文斯聊完出来,在停车场的时候被突然蹿出来的朱小姐吓了一跳。
“你想干什么!”程婉看她脸色难看,以为她记恨刚刚没面子的事情。
“你知道你毁了我什么吗?”朱小姐紧握双拳,眼中红血丝充盈,恶狠狠的盯着景华。
“去旁边说吧,阿婉,去车里等我。”
“姐!”阿婉拉着景华的胳膊不让她走,“珍妮弗,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
“乖,过去等着。”景华拍拍妹妹的手,示意她相信自己,又伸手做请的手势,请朱小姐到旁边是说话。
她们刚从电梯下来,景华推开旁边楼梯间的门,笑道:“朱珍小姐,我并没有告诉阿婉你不是贝尔索的学生。”
“你怎么知道?”朱小姐吓一跳,突然想起她家是香港有名的大家族,才几天,就把她的生平查得清清楚楚,本名都知道了。“你们有钱人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你懂什么,我应该是贝尔索的学生,我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我知道,我知道。您的确收到通知书了,也苦练法语,若不是母亲病逝,父亲不愿意为你支付学费,你本该能去深造的。”景华轻柔和缓的安抚她:“我无意拆穿你,是你刚刚误导史蒂文斯让我生气,才说了那番话。但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你学历造假的消息。只要你不骗阿婉,我不会为难你,你明白吗?”
朱小姐从一切都完了的万念俱灰中清醒过来,还好,还好,还有挽救的机会。有在乎的东西,朱小姐很快就从愤怒抽离出来,不再破罐子破摔,只是,她拿揭穿她的人也毫无办法。只能叹息道:“我会离她远远的。”
“谢谢。”景华颔首,见她就要拉开防火门,又补充了一句:“你的名字里有珍,珍宝、如珠似宝,你母亲肯定很珍爱你,掌上明珠啊。走正路吧。”
“你懂什么,我和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不一样!”朱小姐愤然回头。
“没有两个人是完全一样的。我看到了,提醒一句,我的良心就能安了,至于你怎么做,我俩非亲非故,并不影响我什么。这点你应该明白的吧。”景华觉得自己太擅长用这种不咸不淡的语调激怒人。
“哼!要你多管闲事,没有我骗不了的人。”朱小姐放下狠话,又觉得骗不到的人就在眼前,说完有些打脸的意思,气鼓鼓站在一边不说话。
“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别人肯定也能看出来,那些沉默的人,别有所图的可能性更大。”景华笑道:“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是欣赏你。逆境中能保持向上品格的人不多,女性更少。你既然看过《第二性》,就该更了解觉醒、独立的可贵。你年纪不大,现在也有一定经济基础,卖了身上的奢侈品,足够去法国的机票了,真想从贝尔索毕业,现在去还来得及。”
景华并不是圣母,面对企图欺骗自己的人还抱有无限同情心;也不是好战的斗鸡,看到任何不过眼的事情都要把坏人打倒在地并踩上一百只脚。她只是个普通人,拥有同理心的普通人,所以面对这个住在公屋、妈死爹坏的可怜姑娘,在她没有造成恶劣影响的前提下,能拉一把是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