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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大人息怒,前几日公主召见,吩咐处理的。”言下之意,这不是杨家的东西,怎么处理自有主人发话。
“不孝的东西,居然拿公主来压我,公主说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公主是让杨家打理铺子,我还没死呢,杨家还轮不到你做主!”越说越气,杨父抡起一个茶杯就往杨隆身上砸。
杨隆也不是愚孝的性子,微微侧身避过,拱手道:“小受大走,儿子不愿陷父亲于不义。”
杨父气得回头找趁手的东西,被白姨娘拉了拉衣袖,娇嗔一声“老爷息怒”才找回理智。
咳咳!杨父咳了两声清嗓子,又理了理衣摆,庄重严肃道:“为父宽宏,你的罪过先不与你计较,今日叫你来,说的是事关杨家家业的大事。贞静公主不日远嫁,她名下的铺子既然要盘出去,家里难道不能接手了?你做事不能只想着外人,也要为家里人想想。远的不说,老二科考也是要花银子打点的。”
“父亲明鉴,那些连间的铺面就算低价盘出去,咱们家也是没银子接下的。公主拿着总账目,儿子不敢弄虚作假。”
“糊涂!公主才多大年纪,又养在深宫,她懂什么?咳咳!”杨父又咳了两声掩饰尴尬,“铺子一直是你打理的,就说亏空了两家,公主看在你娘的份上,也不会说什么,不然就是不体恤老仆,公主也要名声啊!拖两个月,北梁离此千里迢迢,公主还能回来收铺子不成?”
“父亲此言差矣,公主的确即将远嫁,可收拾一个仆从还是搓搓有余的。”
“咳咳咳!”杨父又咳了,“咱家可是正经良民,你说谁是仆从!你自甘下贱,别带累一家子。”
行吧,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不体恤老仆”,如今又是正经人了。杨隆不与他争辩,一副你说什么是什么的态度。
“你到底年轻,不知道里面的关卡,李将军的小舅子亲口答应的,只要正南街的三间铺子……”
“父亲去问李将军认不认这个小舅子再说吧。”杨隆话都没听完,随口敷衍一句:“我还有事,就把打扰父亲和姨娘了。”
“大爷这是指着我的鼻子骂呢,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白姨娘捏着帕子嘤嘤哭了起来。
杨父在背后大骂,“什么认不认,公主不也是庶出,就你捧臭脚呢!”
杨隆回头看了一眼,大骂的杨父、装哭的白姨娘突然都收了声,没人能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眼,眼皮微抬、目光冷冽,满脸冷漠配着寒光闪闪的眼珠子。杨父突然想起,他年轻时候随着主子们打猎时看到的孤狼就是这个眼神。
“父亲咳得厉害,白姨娘请个大夫瞧瞧吧。父亲年长姨娘十多岁,姨娘也要顾念父亲的身体才是。”杨隆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甩袖离开。
回到东院,在门口踱步的杨陌赶紧迎接上来,“哥,怎么样,父亲有没有打骂你?”
“自从上回打了我,家里少了五十两银子进账之后,他哪里舍得。”杨隆一边拉弟弟坐下,一边吩咐仆从:“去里面说一声,省的你们娘担心。”
等仆从都退下之后,杨隆才把近日的事情仔细交代,“若是公主远嫁,铺子必定不保。你看现在还没走呢,父亲就是这幅样子。我准备带着你嫂嫂侄儿去北地,有公主在,至少安稳无忧。你怎么看?”
“我也要跟着一起走,哥,你不能丢下我啊!”杨陌一把抓住哥哥的袖子,生怕他抛下自己。
“你已经有秀才功名,先生说你再拼一把,举人有望。只要中了举,就能选官了。”
“有望、有望,又不是板上钉钉。就算真中举了,我们家什么出身,难道还有清贵官职等着我。到时候被打发到边境、蛮荒小县做卒子,我可就再也见不到大哥了。再说,去了北梁还能重新考啊,听说北方文教不兴,我这中不溜的水平说不定到了北梁就成了拔尖的呢?”
“你自己有主意就好,我去求一求公主,再在母亲的份上,公主应当会准许。”
“恩,大哥也别太为难,别给我求官位什么的,我一个小秀才,当个普通随从跟着大哥走还是可以的,别让公主以为咱们仗着些许功劳骄傲自满。对了,爹留下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又要你拿银子?你可千万不能答应!”
“放心,我又不傻。这回他倒是没要银子,直接要铺子。”杨隆抬手虚压,让杨陌别跳脚:“铺子是公主的,他就是抬出陛下来,我也要先回禀公主。至于什么李将军的小舅子之类,不过妾室的兄弟,今日风光,明日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他不说我也知道,左右不过给白姨娘所出那两个求了好处。如今我们要跟着公主走,由着他们闹吧。你收拾收拾,先不要透露消息。到时候我会亲自向父亲求情,忠孝不能两全,父亲大人会谅解我们的。”
杨隆五天之内就把铺子交割清楚,银钱也没损失多少,景华看他能力突出,又道;“我去北梁的陪嫁还没定下来,我不想勉强身边人,你留下两千两,帮我物色一批愿意跟我走的。有手艺的匠人、能识字的、没有家室拖累的优先。”
杨隆想了想,“出了城外就有流民,这样的人一口吃的就能带走,不用这么多银子。”
“给你就拿着,想想需要什么,不必请示我,直接添置吧。我小舅舅也在帮我做这些,你进宫不方便,要是有拿不准的,直接问他。”
杨隆这才应下,心中百转千回,公主比预料中更加英明,当初以为只能活命,现在看来前程应该更远大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