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大感好笑,转身过了个小丘,却听雁鸣凄切。
李莫愁道,“这早晚怎么会有雁儿?”
循声走去,却见一个猎户手执猎叉,正弯腰摆弄绳网,网里一只大雁不住挣扎,扑棱一声飞起,抖落数根羽毛。猎人抖开网,提起另一只大雁,看了看,道,“你倒飞飞看?”
那雁挣扎时用力过猛,已勒断脖颈,脑袋低垂,眼见不活了。空中传来哀鸣,方才那只孤雁不住盘旋。
李莫愁指了那猎户道,“你这人好狠心。”
猎人打量李莫愁一眼,道,“不关你事。”
李莫愁正待发作,尹志平拉住,递个眼色。只见一旁树影下走出一个女子,长发披肩容颜俏丽。
猎人喜道,“你看这雁好肥。”
那女子怒道,“你就是嘴馋……”话音未落,空中那只孤雁忽的叫了一声,一头栽下,撞地而死。
四人目瞪口呆,不意一只小小扁毛畜生,竟至轻生殉情血溅当场。呆立半晌,那俏丽女子抬手打猎户一记耳光,那猎户竟不敢还手,垂头不语。
李莫愁幽幽的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那女子接口道,“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尹志平指指那雁,向猎人道,“我今日死给你看。”
猎人粲然一笑,急转头看那女子脸色,收住笑容。
尹志平叹道,“我曾见过一行大雁,领头的被猎人一箭射下,其余的雁竟跟了它一个个栽下,撞头而死。先前赞叹这猎人好本事,别人一箭双雕,他一箭射落一串。后来想想,那些雁儿想必是一家。一个死了,别人便也不想活了。”
那俏丽女子默不作声,忽然抬手拭泪。
李莫愁捶打尹志平,哇的一声哭道,“你讲什么不好,偏偏讲这些?”
尹志平道,“好,好,是我不对。我今日便也死给你看。”
脚下用力,拔地而起,足足一丈有余,轻飘飘转身,学了那雁一头撞地而下。
那猎户惊叫一声,便要出手相救。俏丽女子拦住,道,“他身法比你强出许多,何必多此一举,惹人笑话?”
果见尹志平又一个转折,飘然落地。
尹志平看了地上一对大雁,鼻子发酸,胸中忽起一阵感动,不禁伸手拉了李莫愁,另一手伸向猎户。猎户与那女子会意,略一迟疑,接住尹志平的手。
四人手挽手,尹志平长啸一声,四人纵身高高跃起,半空转折向下,直到即将触地,这才收转。四人立地,齐齐看了双雁,默不作声。此举纯属直抒胸臆,有感而发。只觉非如此不足以稍泄悲伤。
经李莫愁提议,四人一起埋了雁尸,层层堆累石块,取名雁冢。这时忽听一人吼道,“你们四个坏我衣食,是什么道理?”
只见怒冲冲走出一个猎人,破衣烂衫,一把夺了猎叉,三两下刨开雁冢,提了两只大雁,道,“你道我是那贪酒的人,馋一口野味下酒?这两只雁卖给镇上郑大官人,换了银子,便是我一家五口半月衣饭。都似你们多情,咱猎户全家老小便要活活饿死!郑大官人杖责严限,只今日便要野味。我还要赶路,不与你们废话了。”
尹志平已试知二人身负武功,并非寻常猎户。初遇时见他手执猎叉,只道是个猎人,此时想来那柄猎叉是真猎户所遗,他顺手提了,是以误会。
李莫愁火冒三丈,欲要打人,尹志平拦住。问道,“兀那汉子,镇上的郑大官人是谁?”
猎人气鼓鼓道,“便是那杀猪卖肉的郑屠。你问他怎的?想劫富济贫么?郑大官人好本事,连终南山道爷也吃他摆布得无可奈何。你又能怎样?”
尹志平脸上登时发烧,暗道惭愧。猎人扛起猎叉,挑了大雁,转身离去。
那俏丽女子道,“大哥,咱们便走一趟?”
那汉子慨然应道,“正要会会这位郑大官人。”
尹志平道,“好极。在下与那郑屠不合略有交情,不好下手。二位若能代劳,小可感激不尽。”
那汉子拱手道,“小事一桩。幸会幸会,我是陈玄风,她是内子梅超风。”
李莫愁惊道,“你们便是黑风双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