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婠婠的脸上,凄厉的神色掺杂着扭曲的笑容,整个人竟似已经发狂,口中翻来覆去道:“我早该知道你诡计多端,还是着了你的道。我所受的苦,你还没有偿还,不如就让我先杀了你,黄泉路上也热闹些。”说罢,匕首便向杜沅沅的心窝直直刺去。
杜沅沅施的这个醉木凝香的法子,本就是个铤而走险的招数。所以,连同她一起也中了迷香。若不是强自支撑,早已软倒在地。如今,明知道杜婠婠的动作,但已无法避开。英帝和杜子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根本救援不及。只听得一阵惊呼,扑通两声,有人已倒地。再仔细看去,杜沅沅仍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倒在地上的竟是绿媞和杜婠婠,两人的胸口各插着一柄匕首和一支长剑,鲜血四溅,显然都是不能活了。
原来,这醉仙木的毒性遇火之初最是浓烈,而后慢慢转淡,直至消失。绿媞进殿较晚,吸入迷香较少,中毒不深。当杜婠婠的匕首刺下时,她距杜沅沅最近,眼见匕首已刺下,便奋不顾身地迎了上去,正好挡在杜沅沅身前,杜婠婠的匕首去势甚急,深深地刺进了绿媞的胸膛,只余下一个木柄。杜婠婠似也未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一时征在当地。而杜沅沅身旁的黑衣人本在思忖脱身的法子,没成想杜婠婠此时前来搅局,心中怒恨,手腕一抖,便将架在杜沅沅颈间的长剑刺进了杜婠婠的胸膛。
殿中的变数惊呆了众人,一时之间,大殿内外,寂无声息。杜子珏的脸色十分奇怪,似是恨意,又似是悲伤,终于叹息一声,扭过脸去。
杜沅沅慢慢俯下身,轻轻抱起绿媞的头,看着绿媞苍白得仿佛透明的肤色,已经失却了灵动,转瞬间就会阖上的双眼,轻轻叫了声绿媞。脑中一下子恍惚起来,眼前,幻化出那个晴潇馆中眉毛弯弯,笑嗔碧痕,“你怎么还是这个性子。还不先照顾姑娘,再去告诉公公”的伶俐女子,那个承宸宫寝殿忠心护主的可爱女子,那个跟了得宠的主子也不自骄的稳重女子。而今,上天就要将这个伶俐、可爱、稳重女子的生命之火熄去。杜沅沅突然痛哭失声,不停地低喊着,“绿媞!绿媞!”
绿媞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杜沅沅,脸上忽然露出了欣慰甚至是喜悦的笑容,她似是想张口说话,却引得一阵剧烈地咳嗽。随着咳嗽,胸口涌出了更多的鲜血。杜沅沅将耳朵贴在绿媞的嘴边,只听绿媞微弱地道:“娘娘,你……,你没事……就好,我……,我不……,后……悔……”。话音未落,头歪向一侧,已然气绝。
杜沅沅看着绿媞渐渐转为灰白的面容,整个人似是痴了一般,不哭也不动。目光缓缓地从绿媞的脸上移开去,看到了躺在近旁早已死去的杜婠婠。眼中漫起无边的恨意,忽然对黑衣人道:“不用什么交易了,就凭你替绿媞还的这一剑,我放你们走!”说罢,看向英帝,英帝本是十分担心杜沅沅,听到她如此说,便重重点了点头。一扬手,排得里外三层的弓箭手立刻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黑衣人面色惊喜莫名,眼中似有蓝芒一闪。却也未多说话,扶着那几个倒地的同伴,跌跌撞撞而去。行经杜子珏身旁,见杜子珏目中满是熊熊怒火,恨恨地盯着他看,黑衣人似是瑟缩一下,身形微顿,迅速低下头,走了出去。英帝使了眼色,一名侍卫悄然紧随而去。杜子珏脸色微变,似在强自忍着什么。
杜沅沅抱着绿媞的头,坐在当地,一动不动。英帝疾步奔到她的身边,看着她脸上悲伤得似已麻木的神色,心中一片疼惜。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杜沅沅缓缓地转过头,看了眼英帝,不确定道:“绿媞走了么?”紧接着,身子一软,晕倒在英帝怀里。
已解的兰兮和碧痕也已奔到杜沅沅的身边,兰兮忽然惊呼道:“血!”只见杜沅沅的罗裙上不知何时浸润了两团血渍,那血渍红得触目惊心。
大殿内响起英帝惊慌失措的声音,“太医,快招太医!”
ˇ秘密ˇ
几个黑衣人相互搀扶着,脚步虚浮地离开了怀玉宫,一路上果真畅通无阻,顺利出了禁宫。
众人走了一刻,觉得身上渐渐恢复了力气,心中暗喜,知道必是醉仙木的药性已过。脚步便越来越快。那个奉命跟踪的侍卫丝毫不敢放松,一边隐匿着形迹,一边紧盯不放。
前面已是一个岔路口,那几个黑衣人脚步微顿,突然向着不同的岔路奔去。跟踪的侍卫似是未料到对手如此狡猾,不由一愣,但那些黑衣人转瞬间人已去远。那侍卫略一沉吟,便沿着为首那个黑衣人逃去的方向追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一刻。黑衣人猛地停住了脚步,眼光稍向后瞥了一下,嘴边泛起一丝讥讽的笑意,突然一跃而起,扑通一声跳入湘芷河中,在水面沉浮几下,转瞬间便消失不见。那侍卫恨恨地一跺脚,只得回宫复命去了。
入夜,万籁俱寂,天都城中的店铺人家都已关门闭户,街上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打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夹杂着“小心火烛”的悠长唤声。
突然,刚刚还杳无人迹的街角不知从哪里闪出一个黑影,那黑影身形瘦小,从头到脚裹在一袭黑衣中,只余下一双机警的眼睛。竟是怀玉宫中劫持杜沅沅的黑衣人。
黑衣人四处探看了一下,似是察觉到并无危险,便借着阴影的掩护,躲躲闪闪地摸到了杜尚书府后院的院墙外。又左右看了看,似是安下心来,轻轻一纵,直翻了进去。
黑衣人进了院内,停驻良久,见府中一派安静,才松了一口气,缓步向内走去。
黑衣人轻车熟路地走到一栋屋舍前,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又转身将房门仔细阖好。这才深吸了一口气,随意地走到案边,摸索着找到一块火石,只听嚓嚓几声轻响,案上的一只细烛已被点燃。黑衣人就着微弱的烛光,缓缓除去了覆住头脸的黑巾。案上的烛光虽弱,却将黑衣人的脸照得分明,赫然就是阿芜。
阿芜将手中的黑巾放到一边,三下两下除去了身上的黑衣,露出里面贴身的月白中衣。突然,她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那叹息分明就在房内,在她的耳边。
房内有人!阿芜猛地将黑衣抱在怀中,迅速后退了几步,戒备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静静立在窗边,儒雅温文的面孔上那双清润如玉的眼睛正冷冷地看着她。原来是杜子珏。
阿芜浑身蓦然放松,紧紧盯着杜子珏的双眼,面上涌起奇怪的神色,似是欣喜,又似是愤恨。这本不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