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马厩,迎面是刺目的金色余晖,未消解的暑气,让大地依然炎热,尹天翊抬手遮挡着阳光,望着映在河流中的火红夕阳,带有沙土气息的风,呼呼猛吹着……
“天翊……”
铁穆尔也在看夕阳,雄浑的落日烧红了天边的云锦,草原上笼罩着金色的寂静。
没有尹天翊在身边,他还真不习惯,不知不觉攥紧腰间的蒙古刀,脑海中浮现出尹天翊的一颦一笑,心里暖烘烘的。
自从失去塔娜之后,铁穆尔以为,他这一生都无法再体会到幸福的感觉……
第二章
在河边清洗了双手和双脚后,尹天翊走回自己的御帐,一路上,无数士兵向他行礼致敬。对于这个从不摆架子的王妃,大家心里还是满喜欢他的。
尹天翊走进凉爽的御帐,立刻闻到一股奶茶的香气,不是普通的奶茶,而是装在皮囊里的骆驼奶,感到稀奇。
一身轻薄夏装的乌勒吉玛在火塘前忙碌,看到尹天翊进来,匆匆下跪请安,“殿下圣安。”
“起来吧,吉玛。”尹天翊和善道:“不是说了别多礼吗?”
乌勒吉玛依旧跪着,头垂得很低,只能看见她的珊瑚头戴。
尹天翊奇怪地问:“吉玛,你怎么了?”
“我……”
吉玛声音沙哑,像是受了很大委屈。
尹天翊愕然,追问道:“吉玛,你……你在哭吗?”
乌勒吉玛缓缓抬起头来,泪如断珠。
尹天翊傻了眼,他没想到吉玛真的是在哭,慌张道:“吉玛,到底出了回事?受气了?被欺负了?你别哭,快告诉我呀!”
“殿下……”乌勒吉玛淌着泪,“我收到骀蒙的书信,他们说阿爹……死了……”
乌勒吉玛肝肠寸断,猛扑进尹天翊怀里,哭成了泪人。尹天翊赶紧抱住她,心里也难受极了,他年少时也经历过丧父之痛,所以很能理解吉玛的感受,眼眶也红了。
尹天翊轻柔地拍着乌勒吉玛的肩膀,任由她抓着衣襟哭,这个时候,也只有眼泪能宣泄心中的悲痛。
“殿下,吉玛她……”从侍女那里得知乌勒吉玛丧父的消息,宝音急步走进御帐,恰好看到这哀戚的一幕,十分同情,又叹息着走出去了。
……撕心裂肺的恸哭声渐渐平息,乌勒吉玛抽噎着,仍有些不能自已。尹天翊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可他并不介意,柔声道:“吉玛,回骀蒙为你的父亲送葬吧,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吧?”
“可是,”乌勒吉玛抬起头来,一双杏眸充满哀痛,“我离开的话,谁来照顾殿下?殿下明天就要去蒲离了,我发过誓,要随侍殿下左右,怎么可以……”
“吉玛,”尹天翊温柔地打断她的话,“百行孝为先,爹可只有一个,别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蒲离又不远,而且我身边还有宝音呢,你就放心去骀蒙吧。”
“殿下。”乌勒吉玛的眼眶又红了,她十二岁就失去了母亲,与老实敦厚的父亲相依为命,她是很想立刻赶回骀蒙的。
“谢谢……殿下,您真是一个好人。”
乌勒吉玛的泪眸慢慢敛下,内心激烈挣扎着,尹天翊确实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铁穆尔的妃子呢?他该娶妻生子,拥有自己的家庭才对。
吉玛并不想害尹天翊,可惜造化弄人,尹天翊如果在金阈,逍遥地做他的王爷,她也不会想要害他,为了铁穆尔,就是杀人放火她也敢做。
吉玛相信,尹天翊不适合铁穆尔,在传宗接代这一条上,尹天翊就做不到,其它还有许多事情,和前王妃塔娜比起来,尹天翊简直不值一提。
生长在大苑,吉玛早就听说过前王妃塔娜的事情,她是阿勒坦族长的大女儿,和铁穆尔从小就定了亲,容颜绝丽,精通大苑语金阈语,骑马打猎不比男儿差,女红也是大苑第一。
她贤明能干,把大苑一切琐碎杂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让铁穆尔放心出外打仗,如果这样的人是铁穆尔的妻子,吉玛甘愿做她的婢女。
可尹天翊不行,尹天翊只会拖累铁穆尔,其实打从第一眼起,吉玛就有些看不起尹天翊,可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一直卑躬屈膝。
她相信苍天有眼,腾格里绝不会为他的儿子安排一个男人做王妃,所以她一直在等待……
说不定,之前她所遭受的苦难,都是腾格里对她的试炼,让她遇见铁穆尔,让她鼓起勇气,用柔情蜜意软化铁穆尔的心,总有一天,她会是铁穆尔的妻子。
“对了,骀蒙在北方吧?”尹天翊完全不知道吉玛心里在想些什么,微笑道:“现在天气这么热,你一个人去北方很辛苦,我派一队士兵保护你吧;多带几匹骆驼,我听说北边的河水都干涸了;还有,不要走快捷方式,小路上还是有流寇出没的。”
尹天翊细心的叮嘱,让乌勒吉玛良心稍有不安,她望着尹天翊的脸,情深意切道:“殿下也要多保重,吉玛不能在殿下身边了。”
毕竟是曾经共患难的朋友,尹天翊很舍不得,但是他怕乌勒吉玛心里难受,故作开朗道:“瞧你,又哭了。起来吧,快去准备行李,再过两、三个月,我们不是又能见面了?”
“是呀,殿下。”乌勒吉玛笑了笑,站起来,深施一礼,“殿下,吉玛这就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