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明白,“学习”两个字后面隐下了什么。这使每个人都不再轻松。事情过去不久,有一天娄萌突然对我说:“你也该大显身手了。”我说我可不行。她那双美得让人生疑的大眼睛空空洞洞,盯向谁就让谁浑身不自在。那是询问和抚摸的目光,有形无形的光的触摸……它这会儿好像在说:你不行?在橡树路上出出进进的人也敢说“不行”?我低下了头,只想喊一句:我这回可真的是不行啊!
就在娄萌继续盯着我的时候,马光走过来,对她建议道:“有个大主儿,就是那个‘环球集团’。他们过去架子很大,不过这一段遇到了一点麻烦。咱们可以在他们身上打打主意。”
我知道他的意思:乘人之危趁火打劫。
“那个总裁金仲与我有一面之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前几年这个人够倒霉的了,才三十来岁就老得不成样子,胡子都白了一半,一张脸肿膀膀的。我俩喝过酒,尽听他的牢骚——几年过去这家伙就大发了……我一直琢磨怎么套住他。当然这回要下大本钱。”他这样说时,一直盯着娄萌的胸脯。
后来他们两人就到一边去了,大概在嘀咕一个什么损人的绝招。果然,后来马光又出门去了,一连十几天不见影子。
当马光再次出现时,忙得简直顾不得与他人打招呼,总是跟娄萌叽叽喳喳。有一天我听他们说:“就这么定了,就这么定了。”
娄萌突然找到我:“你有没有兴趣?有兴趣就跑一趟!”
她原来要把我打发到那个“环球集团”去。我不仅不感兴趣,而且从心里害怕这种事儿。可这次我转了转头,在开口回绝之前抬头看了一下旁边墙上的地图——我发现那个环球集团恰好就在东部半岛,它大约在南部大山和北部平原的交界处……我的心头一热:那儿离我的老家可不远了啊!我差点说出早就想去那儿了,可这会儿还是忍住了。我承认,这次东部之行对我具有特别的诱惑力。我有些不忍拒绝。
“我们刊物要发一个重头文章,好好写一写‘环球’,我们觉得这事由你去做最合适了。”
我不做声。我在想为什么我“最合适”。
马光在一边不停地鼓动:“老宁,你去就是了,吃不了亏,那家伙大方得很,他只要高兴了怎么都行。跟这样的人交朋友是咱们巴不得的事儿。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不过现在是为了杂志……那儿条件很好,吃住都方便。他们那个小招待所也挺讲究,连‘大鼻子’都住在里边。”
我没有吱声。与“环球”打交道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选中我。但我想得更多的却是其他,是怎样找机会去半岛好好走上一圈——我已经好久没有出城了,脏腻的气流差不多把全身蒸出了痱子,痒得我彻夜难眠。
我张望着窗外,闷了一会儿,最后糊糊涂涂就答应下来。
接下的几天里,我开始整理那个背囊了。它已经用得很旧。只从它的模样上看,一打眼就会知道我曾经是个长途跋涉的人——每当我摆弄它,小宁和梅子都要用一种特别的眼光打量我。
这个背囊还是我在那个地质学院时置办的行头,里面装了指南针、地质锤、水壶和乱七八糟的一沓子物件。了得吗?我连尼龙充气帐篷都用坏了两个。我这一生仅有的一点浪漫故事,就与背囊和帐篷连在了一起……
3
我正兴致勃勃地准备,马光突然找到了我,把长檐蓝帽一下摔在床上,大骂了一句:“狗东西!”
“怎么回事?”
“你缓两天再走吧。”
“他们变卦了吗?”
马光点头又摇头:“王八蛋答应给我们十万——现在又提出在封底登照片,还提出与我们联办这份杂志……老虎吃天,说不定还想变相收购呢。这群老赶!”
“联办也不算什么,好像有几个杂志早就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