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今个闹的这一场来说,流言蜚语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当日打了烊一大家子便回屋里商量起对策来。
招娣唐宝两个毕竟年少气盛,哪里受得了那样的栽赃污蔑,当下便说明个去贴个告示,将口福楼陷害他们铺子的计策昭告天下,叫他们得意不成
“你们两个想的忒简单”润泽摆摆手,“万万不可那样做,若没有真凭实据,旁人不信倒在其次,就怕对方借此再生些事儿出来。“
宝珠也点头,“教人觉着咱们铺子店大欺客,前头本就传言顾客吃坏了肚子,老百姓不明所以,必定极为同情,咱们若这样办,极有可能犯了众怒。再者,拿不出证据却牵连上口福楼,怕又要惹来一堆麻烦。”
王福来一拍招娣脑袋,喝止道:“别跟着添乱,爹看还是你妹子拎的清”
宝珠苦笑道,“拎是拎的清,法子却没有。”顿了顿,稍稍理清思路,便说:“咱们既然已经受了栽赃,事到如今,也别去顾个脸面,今后加倍注意铺子卫生,来铺子的客人那样多,也不是每个都收了口福楼的黑心钱儿,公道自在人心。”
“嗨也就是宝珠娃儿心实,不肯去找贺兰家的帮忙,前头我就让她去找贺兰商量商量,她却不肯。”见宝珠舅几个面上不解,陈翠喜又解释道:“前头宝珠买铺子,上百两银子他眉头不带皱就拿出来了,屋里又有那么些个铺面,每年收的租不知多少去,他屋在县城也是数得上的富贵人家,只要他肯出面儿,那还能没有和谈的余地?让他出面比什么都好使。”
宝珠半晌没吭气,宝珠舅却点头道:“我看这事宝珠做的对,人家掏钱儿帮咱买下铺面不说,分成要的又少,这回这事还是别叫那娃儿去搀和的好,万一那口福楼势力大,反倒连累了他屋里不得安宁。”
陈翠喜拧着眉头直叹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倒叫人咋办?好容易换了大铺面,偏有个天杀的口福楼暗地里使着绊子,还真不叫人好生过活了”
话音刚落,厢房门忽地被打开,积德面无表情穿过厅里往外头走,陈翠喜急忙喝住他,“做啥去?眼见着没几日就去省城考试,不在屋看书?”
他脚下顿了顿,又迈开步子,“出去买些纸墨。”
陈翠喜这才放了心,“快去快回啊”
他转身低低应一声,瞧一眼陈翠喜,道:“娘要注意身子,别太操劳。”话毕,一转身扬长而去。
积德这一打断,宝珠才反应过来一屋人到现在还没吃上晚饭,此时她虽满腔愁绪,没有任何食欲,可唐宝跟良东几个特意过来一块商量对策,不能让他们肚子空着,便让他们先坐着商量,自个去灶房准备吃的。
王福来忙说不大饿,简单给她姑和几个娃儿做些稀饭热几个馒头就成。
吃过晚饭,众人又商议一阵子,决定背黑锅这事儿就不去刻意解释什么,明个起无论再忙,灶上都要留一个人把个风,造谣的事儿他们虽不能制止,除了那些个挑事儿的,老百姓吃着干净饭菜总不能真去闹肚子,公道自在人心,待一来二去时日长了,这事儿带来的影响总能慢慢过去。
商量定了,又说了些话儿,王福来几个就要走,陈翠喜瞅一眼外头,见积德还没回来,语气便带了些焦急,“这孩子,外头天儿早见了黑,买个纸墨还不见人了?”
自打跟宝珠娃儿的事儿不成之后,积德整个人就变了样儿,这些天虽不再将自个儿关在屋里,到底还是受了打击,成日也没个好脸儿,有啥心事儿也不跟自个说,陈翠喜有心开解开解他,偏问他他也不吭气儿,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心里便只盼着他过些天好生去考个功名,将来去了省城,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渐渐把这事儿忘了。
这会儿见他还没回屋,心头便急的发毛,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出去寻了短见。
良东忙起身,“我去外头寻一圈。”
王福来也从椅子上起身,又让陈翠喜别去担心,“快到了考期,娃儿准是心头烦躁着,这会儿怕是寻个借口出门去溜溜,一会儿出门顺路寻一寻他。”
唐宝也插个话儿,“积德哥最爱上茶馆听书,兴许过了时辰便回来了。”
陈翠喜原本正心焦着,听他们几个这样一说,稍稍松一口气,叫他们也别去找了,铺子最近正要大家伙操劳,大晚上的就先回去睡去。
自个却急的一整夜没睡,宝珠跟招娣在跟前儿陪着她,四更天儿时她硬是催着两个娃儿去睡。
一整天下来,不仅仅是肢体上的劳累。事实上,这一段时间,铺子三番两次受了口福楼的打压陷害,宝珠面上虽强自镇定,内里早已心力交瘁,因此刚沾上炕头,衣裳来不及脱下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不亮就醒了,这一觉虽睡的短暂,好在累极之下一夜无梦,倒睡了个踏实觉。轻手轻脚为招娣盖好被,笈鞋下炕往堂屋去,果然见陈翠喜靠在椅上睡了过去,手里的一方帕子早已湿了个透。
她悄悄进厢房拿一张小薄被出来,刻意的放轻了脚步,将薄被盖在她身上,这么一丁点柔和的动作她便猛地睁了眼,瞧一眼外头天色,急的又抹起了泪,知道积德多半一夜未归,却仍旧忍不住再问一回,“你表哥回来了么?”
宝珠摇摇头,扶她进厢房炕上躺着,“姑今个别去铺子,就在屋里歇着等表哥。一会儿我跟表姐再发动舅舅他们一块找。”想起她一夜没合眼,心头也跟着紧了紧,“我去做个鸡蛋羹,姑吃了再睡一会儿。”
好容易劝她躺下,宝珠一出门,她又翻身坐了起来,下炕穿了鞋往院子里去,宝珠听了声响忙从灶房出来,见陈翠喜将板车往牛身上架,“上他祖母屋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