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与那青衫老者见他竟会拒绝,一时全都沉吟无语。
忽闻小校来报:“大帅,大帅,王将军归天啦!④”
哥舒翰腾身而出,颤声问道:“什么?”
那小校目光带泪,哽声说道:“王将军在去河东的路上郁病而亡了。”
哥舒翰“啊呀”大叫一声,冲出厅外遥望东方扑地跪倒连连叩头,屋外驻守兵卒听闻消息,也都一齐遥向东方跪拜不止。
萧云见这情形,想到:“素闻王将军体恤士兵,看来果然不假。哥舒将军可以为他不计性命恳求皇上开恩,二人当是有过命的交情。”他又见哥舒翰神情极为悲切,内心大受触动,只觉如此性情男儿,原是足令自己敬佩之人,刚才对其生出的一丝恶感,也都由此消了。
当下走上前去,与哥舒翰并肩跪倒,也往东方拜了三拜。哥舒翰跪拜完毕起身说道:“一代名将,就这样被小人谗言害死,可见阴谋者的毒辣厉害,唉………,你真不愿助老夫一臂之力么?”
萧云主意已定,婉言相辞。哥舒翰无奈叹气,不再勉强。萧云牵挂成兰陵,不敢久留,告辞回城。
到得客栈已是午夜,却见房内黑灯瞎火,成兰陵芳踪杳然,心下不由一惊,各种念头纷沓而至,全是不好的设想。他情知是自己太过在意成兰陵,才生了患得患失的心思,当下强压思潮,唤来店伙计问了,才知佳人去了后院练剑。
如此一来又是一惊,暗忖成兰陵怎会不知轻重贸然练武,倘若伤势反复,凭眼下自己那有也当无的一丝真气,哪能医治得了?当下加快脚步来到后院,天上星辉月明,四下景物轻易可辨,只见夜雾飘动,成兰陵一袭素裙手执树枝,正缓缓挥动手脚,犹如和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夜漏声轻歌漫舞,恰似一幅会动的水墨画。
萧云见她并未使用内力,心情顿时一放,悄然旁观一阵,只觉若能每日见到佳人就在身旁,便是最大的幸福。忽听成兰陵柔声道:“才一回来,就皱什么眉头?”
萧云呵呵一笑,自暗处走了过去,问道:“我皱眉了么?我那是长得丑些,你看错了吧?”顺手折了根树枝腾身起武,一套剑法柔中带刚,诡奇莫测,又似行云流水,连绵不断,酣畅处听他轻哧一声,手中树枝闪电刺向院旁一棵大树,顿时树枝折为几截,却将大树刺出一个三寸来深的小洞。
成兰陵面色惊喜,上前摸着树洞,道:“你的剑法怎会猛然精进这许多?”
萧云心下蓦惊,刚才一心想着成兰陵,早忘了自己真气全失,竟然在她面前舞剑。不过却不知为何剑招中丝毫没有真气灌注,却能演练得如此顺畅,心下大奇想到:“我的真气几同于无,怎的剑法反而强了?”不由兴奋难耐,道:“我再试试。”说着又折来一根树枝,作剑刺向大树,只听“噼啪”一声,树枝断为两截,大树却只树皮被划破。二人同时一怔,萧云又折来几根树枝反复刺出,却都一般折成两截,再也无法刺入大树。
成兰陵沉思片刻,道:“你刚才刺入树身时有何异状么?”
萧云极力回想,却不敢告诉她自己的真实状况,随口道:“哪有异状?只不过见你舒展手脚煞是好看,一时兴起罢了。”
成兰陵道:“你是有意为之的吗?”
萧云一敲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喜道:“是了,刚才我根本未想过前面有棵大树挡着,只有剑招在心中,未曾料反能无意间加强了威力。”顿时心思一明,真气消失的烦恼随即淡却许多。
成兰陵咯咯笑道:“无为而为,不正是这套剑法要求的境界么?呵呵,恭喜萧大侠,剑法大进啊!”
萧云被她点醒,心中顿有所悟,欣喜之情滚滚而来,拉着她的手道:“多半是了,不过要做到无为而为谈何容易,我再试试。”说完又折来几根树枝,竭力使自己平心静气,凝神往大树刺去,却听“噼啪”声响,手中树枝依然折为两截,大树仅伤树皮。他心下微恼,复又拿起一根树枝往大树刺去,却依然不能将树枝刺入树身。
这一来浑劲发作,跑去折来一捆树枝放在脚旁,反复刺向大树,却连连失败,心绪越来越烦躁,刺到后来连树皮有时也无法划破,已觉疲累交加,蓦觉天色放亮,竟已到了清晨。转头却见成兰陵一头秀发被露水打湿垂下,手执一根树枝走上前来,道:“我来试试。”
萧云连忙阻止道:“万万不可,你怎能妄动内力。”
成兰陵笑道:“不用内力,只用剑招。你刚才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从头至尾演练了好几遍剑法,我便在心里记下了,你看我练得对不对。”
萧云暗惊道:“我演练剑法了么?”但见她神情毫无异状,又想到:“公主小姑娘丝毫没有看出我真气消失,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不用真气内力也能用好剑招吗?”
他在心中思来想去,依言站开一旁。只见成兰陵缓缓挥动树枝运剑出招,竟将自己一套剑法学了个七七八八。舞至中途,忽听她娇声道:“眼前无树,心中有剑。”接着手中树枝迅捷往大树刺去,只听轻响过后,树枝直插上树身入肉两寸,虽不及他所刺之深,但树枝却未断折,插在树身上微微颤动。
成兰陵回身笑道:“你师傅传的这套剑法高深莫测,我也只懂了皮毛。”
萧云大吃一惊,问道:“你……你用了内力么?”
成兰陵白他一眼,道:“你就那么想我走火入魔么?单凭剑法便可刺入啊,你这呆子。”
萧云思索问道:“我为何后来一次也不能刺入了?”
成兰陵笑道:“自然是因我比你悟性高啊,咯咯咯咯!”萧云佯作怒目,听她说道:“你拔下这根树枝,我来教你如何不用内力,也能将它刺入树身。”萧云依言拔下她刚才插在树上的树枝,只见其上有多处细微裂纹,道:“你方才虽捉摸到了剑法神髓,但未使出内力,这树枝自身也已惊了口子,哪里还能使用?”
①笔者按:作者为西鄙人,即西域当地一名普通民众。此处用高适的口吟出,实为增加小说气氛。
②笔者按:唐朝时,一般只称呼国相为“相公”。
③笔者按:怛罗斯之战应为公元751年春夏之际,小说中为了配合故事发展,时间上略有出入。
④笔者按:王忠嗣,初名王训,其父于开元二年(公元714年)在反击吐蕃的战斗中为先锋,因其余将领妒嫉其功,按兵不动,以致其以身殉国。当时王忠嗣年仅9岁,唐玄宗将其接入宫中养大,赐名忠嗣。与太子忠王(唐肃宗)一同长大。史书称他“雄毅寡言,有谋略”,初试代州别驾,常带人轻骑出塞侦查敌情,太子怕他有闪失,劝玄宗将其召回,曾言:“忠嗣敢斗,恐亡之。”可见二人之间关系相当不错。
王忠嗣一生战功赫赫,有勇有谋,最难得的是自幼以用武好斗著称的他,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之后,却转变为“以持重安边为务”的性格,曾说过:“国家升平之时,为将者在抚其众而已!吾不欲疲中国之力,以徼功名耳”。但这样并不代表其消极,而是以安宁边境为目的的积极防御,开疆辟地,使得边境上的人民安居乐业,不复言战,万里边塞烽火不举,谓“自国初以来,未之有也”。
其人不居功,曾主动提出让位朔方、河东节度使二职,后因不愿牺牲大量士卒进攻吐蕃举国坚守的石堡城,他曾奏言:“:“(石堡城)吐蕃举国守之,若顿兵坚城下,费士数万,然后可图,恐所得不雠所失,请厉兵马,待衅取之。”令玄宗皇帝心下不快,又因揭露安禄山谋反及遭李林甫忌其功高怕玄宗引以为相,终被陷害。后得哥舒翰拼命相求,才被免了死罪,贬为汉阳太守。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