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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终转回目光,看着几个师兄,又笑起来,说:“嘿,那个书生是这么告诉我的。而且,他还说,事情已经有了转机,接下来守住……守住秘宝才是关键,师兄们也不必死守在这里了。”
男人张了张口,余陵接着说:“他们想要报信,但实在走不开。那……那几个住客倒是能帮忙,但那书生怕师兄们不信……哈,”他抽空抹了把侧脸,看着手上的烟灰,说:“正好我逃了出来,我在这客栈里和师兄们最为熟络,再、再加上我拖着伤腿留在那也干不成什么事,就让我来帮忙了。”
几个青雄寨的人又看了眼对方。这个理由的确很合理,他们根本找不出任何疑点。男人摸了摸刀柄,身边一人压低声音,说:“……这样一来,客楼那个信号也就说得通了。看来局势的确对我们有利。其他人都抽不开身,那大火让世子的人也讨不到什么好,我们趁这个机会出手,不仅能除掉那些黑衣人,也能拿到秘宝,说不定还能趁机把客栈老板……”
他没再说下去,众人心领神会。
余陵自顾站在一边,就这么耐心地等着他们讨论对策,其中有几人时不时看向余陵,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抬头,专心搓着指头上的灰,不去听他们的交谈内容,也不好奇墙角下堆叠的那几桶火油。
“喂,师弟啊——”
余陵抬起头,下意识接住抛过来的黑影,那是一卷纱布。男人走到他面前,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后颈,说:“你在这里和他一起守着,无论是谁都不能靠近这里,如果他们硬要靠近,你就晃晃这个火折子,侧身给他们瞧瞧这十几桶火油,那些住客就不敢接近了。懂了吗?”
余陵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熟悉的中年人,懵懂地点点头。
“很好。”
青雄寨的几个男人大笑了几声,混杂着血腥和尘土的气味在擦肩时扑面而来,最后两个土匪跟着同伴往主楼跑去,接着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喊了声余陵。
余陵搓手指的动作微顿。
男人粗犷地笑起来,道:“回来就好!”
余陵没有回答他,也没再露出笑。而他们早已将心思都放在了去主楼‘收割’那些训练者和客栈老板上,压根就没注意到一个半痴半傻的表情。余陵定定凝视着那六道逐渐走远的背影,那痴傻的神情忽然变得阴沉起来。
先前发现湖泊附近异常的人倒是想起了一茬,下意识转头望向绿洲,恰巧撞上了湖边那几个住客的目光。他把手压在了刀上,那些住客倒是没有任何要向前的意思,只是直直盯着他,像是不明白院墙下为什么会聚集着一群人。孩子哭声不止。片刻后,那些住客目光终于转向了别处。
他压着刀的手始终没有放下,那种挥之不散的疑问催促着他放慢脚步。冷风呼啸依旧,他望着湖泊那几道身影,想看看那几个住客到底在做什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隐约听到了一声闷重的倒地声,那声音与风声掺在一起,微弱到几乎让他以为是多想的错觉。
但下一刻,他余光中闪过一道黑影。
“余陵,你怎么……”走在他旁边的另一人转过身,看着余陵拖着条伤腿跑向自己,像是有什么急事要说,接着,他看到了瘫坐在墙角下的那个同伴,他紧捂着侧颈,小缕鲜血正从他合不拢的指缝间喷出。
他下意识拔刀,扭头扫向四周不远不近的人群,而当余陵冲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时刻保持警惕的身体几乎瞬间一僵,接着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腹部那个不断涌血的伤口。余陵双手紧握着匕首。他能看到自己鲜红的血液浸染了整个刀身。
“……去死吧。”他听到余陵说。
。
……还不能死。
宁步尘推开慌乱跑动的人群,一个孩童脚步踉跄,跌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周围有人试图去救身中陷阱的人,有人在动荡里寻找自己走散的朋友,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像洪水般冲击着脑袋,让她眼前阵阵发昏。
还不能死。
她被迎面跑来的住客撞了下肩膀,受伤的手臂跟着传来剧痛,她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沙砾划破了她的掌心,她闭了闭眼,试图撑地起身。
“你没事吧?”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挡开试图关心她伤势的住客。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浑身鲜血?刀痕遍布?以至于都认不出她了?她看着之前对他们恨之入骨的住客如今却关心急切的样子,讽刺地扯动了下嘴角。
她继续往前跑着,转头看了眼主楼。隔着重重人影,她隐约能看到有几人正试图在一片浓烟里救人,而浓烟的不远处,数道身影厮杀在一起,刀剑声在这混乱里几近于无。他们还在为了秘宝而厮杀。
她迅速看向浓烟的另一头,几个守卫正大声呼喊着什么,即便耳朵嗡鸣,她也能知道她们在找谁。
那个二公子已经葬身火海了。
宁步尘低下头,擦开手腕上的沙灰,看向那蛛丝状的紫色纹路,它们正沿着血液向心脏蔓延。训练者体内的药血几乎百毒不侵,除了那个用蛊制成的狼毒。这种毒就算没有解药,对训练者来说也未必致命。但她知道自己熬过狼毒的可能微乎其微,她伤得太重了。
除非世子有解药。
她的呼吸逐渐急促,她没再去看身后的主楼,穿过人群,试图去记住那个御光派弟子刚才走过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