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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想救的是谁,对我而言都不重要。”宴知洲说:“重要的是,他们一定会来这里找寻秘宝。”
叶星没有回头,“……所以,当他们和其他守卫过来的时候,世子想让他们意识到,属下已经选择继续效忠世子殿下,从而让龙潭镖局也不得不追随属下的选择。”
“……追随。”宴知洲轻笑了笑,看着楼下徘徊的人群,道:“他们对你忠心耿耿,哪怕可能会面临生不如死的下场,也依旧选择跟着你来背叛我。看来对于这一点,你学到的远比我教给你的多。”
“但还不够多。”叶星抬起头,“笼络人心并不是真正的手段。如果属下不按照世子的想法去做,那么龙潭镖局或许会继续跟着外面那些人来对付世子。到那时,世子可能会杀了他们,又或者彻底失去秘宝……”
沉洛单手撑着下巴,接话道:“但无论结果……”
“但无论结果如何,”叶星说:“世子恐怕都不会让属下好过。”
宴知洲没有否认,“为了活下去,你一定会按照我的想法做。”
楼下的声音越来越近,那些训练者沉默地盯着叶星,其中几人戒备地看向房门,时刻准备应对那些人的闯入,悬在剑锋的鲜血因为微微颤动而坠进白瓷瓶里。瓷瓶内的火光逐渐减小,像是饱餐过后的野兽,退回到腾升的烟缕中,只留下几片支离破碎的纸页。
叶星看着落进血泊里的碎屑,无声笑了下,似乎觉得有些惨淡,说:“……世子连这一步也算到了吗?”
“谨慎一点总没有坏处。”宴知洲望着远处的尸堆,语气总是带着和周遭气氛格格不入的随和:“毕竟我们都已经穷途末路了。”
“……哪怕已经穷途末路,”叶星伸手捡起地上的残屑,指腹轻压着卷曲翻黑的纸页,偏头说:“世子真的会把最关键的赌注全部押在属下身上吗?”
宴知洲转过身。
叶星撑着剑缓缓起身,悬在身侧的长剑跟着谨慎地后移,但她没有任何攻击别人的想法,仅仅只是看着手中的残片,说:“世子想把属下逼到绝路,让属下不得不为世子铲除楼下那些最后的阻碍……但世子真的会不惜毁掉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只为了逼龙潭镖局站在世子这边吗?甚至在对龙潭镖局具体伤亡程度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我不需要亲自去了解龙潭镖局的情况。”宴知洲近乎是耐心地回答,就像是在为一个警惕十足的孩子解答她尖锐的困惑一样:“当你站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龙潭镖局还没有沦落到像青雄寨那样溃不成军,只能可怜地守在院墙,躲着训练者追杀的地步。”
“……如果龙潭镖局真的损耗惨重,当你找到宁步尘的时候,你一定会选择杀了她,然后带走秘宝。因为它是你手上唯一能与世子抗衡的底牌,但……”沉洛不知何时也跟着叶星起身,她沉思似的停顿了一瞬,接着看向叶星,喃喃道:“但你放弃了秘宝,因为你还有更好的底牌。”
“……如果没有筹码的话,连游戏都不能开始。”宴知洲轻抚着扳指,坦然说:“而你的筹码就是龙潭镖局,这也是你独身一人前来这里的原因。你有足够吸引人的筹码,我自然也会做出让步。叶星,你没有必要怀疑我,忘了吗?你不能死在这座客栈里,光是这一点,我就没有任何动你的理由。既然你要找人合作,不如与我合作。”
“的确是这样。你是这座客栈里世子目前唯一知道的能够重生、并且还活着的人。其他人都可以死,但唯独你不能死在这里。”沉洛低声道:“你应该答应世子的。”
答应他的话,我们会死的。
“不是‘会’,只是‘可能’,还是‘极小的可能’。”沉洛提醒道:“就像世子所说的那样,等这一切都结束后,世子会带着狼群即刻启程,他需要和大漠之外的那些部下会合,那时你已经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他也没必要再派人埋伏你了。”
叶星看向房门虚掩的缝隙,走廊上的烛灯已经熄灭了,昏黑的阴影覆盖在附近,她没有看见任何人影经过,就连脚步声也没再响起。盯守的训练者同样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刚才的声音仅仅只是蛊毒作用下的又一个幻觉。
沉洛用指尖不安地压着嘴唇,像是被外面不明的刀剑声影响了,她随着叶星的视线望向房门,微微加快语速道:“世子又不是那种对背叛者有赶尽杀绝执念的人……总之,你应该答应——”
“……我一直在想,既然世子熟知乌洛部的古字,也早已将那上面的曲谱熟记于心,却为何始终带着这些手札。”叶星轻轻地道:“后来我猜,大概是因为世子需要其他曲谱的拼凑,有总比没有强,这些手札也许可以帮世子更顺利地操控狼群。毕竟在这一点上,容不得半点闪失。”
宴知洲轻摸着扳指,没有说话。
的确容不得半点闪失。
数十年前葬身在此地的乌洛部人就是最惨痛的先例。‘骨’是操控兽群为己所用的珍宝,但其中曲谱一旦出错,珍宝就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那些兽群会像疯狗一样相互残杀,它们会脱离掌控,撕咬眼前的一切活物,包括它们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