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说:“别着急,我跟你一起回去。”她立即坚决拒绝了:“你跟着去算怎么回事?”这倒也是,在她父母那里,我还不存在。我说:“那我送你去火车站。”她同意了。
林萌回宿舍后,我还是去和他们吃了个饭。我吃得心神不宁,也没有喝多少,回去后睡不着,睁着眼睛一直到两三点。看看差不多到了点儿,索性起来去送林萌。我们在学校门口打了个车直奔火车站。整个城市还在沉睡,我们一路无话。我买了站台票,一直把她送到座位上。她两眼红肿,呆坐不语。我陪她坐到火车启动前一分钟。火车开动后,我给她发了个短信,让她路上注意安全,还说我在她的行李箱的最外层放了五百块钱——那是我前一晚上喝酒时跟小胖借的。过了一会儿,她回答说,知道了。
从火车站回来还不到八点,我困得要死,虽然上午十点多有课,我还是打算重新躺下睡一觉。刚要睡着,门突然被踢开了。我一下子怒了,但还没有来得及骂出口,郝总已经冲到我的床边:“大象,我们要发了!”
“发你个大白馒头啊?!”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郝总认真地说:“许总十点钟要见我们!”
我一下子醒了。
“你赶紧起床,九点钟我们在校门口见!”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还有一个人!我现在就去叫她!”
“还有谁?”我问。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他神秘地一笑。
九点钟,我在校门口见了他们。郝总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看到我就是平时的衣服,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
他旁边站着钟欣。她笑着跟我打招呼。我含糊地点点头,转头问郝总坐几路车。他一副大款的神情:“今天打车!”他还说,我们马上就有钱了,以后出行都可以打车,公司给报销。他伸手拦了一辆夏利。我坐了副驾驶位子。他们坐在后排,低声商量着什么,似乎很亲密。我目不斜视,看计价器上的数字蹦得挺快,心疼得很,又一想这是郝总掏钱,或者是许总掏钱,又坦然了一些。
我们在一个叫创业大厦的地方下了车。这楼外立面是玻璃幕墙,看起来很干净。旋转门一格只能进一人,我们也就被分隔成三个部分。我有点不习惯,简直是被擀进去的。进得门去,地面又亮又滑,跟我的球鞋有点不太般配。
郝总在前,我们上了电梯,钟欣抢先按了十层。电梯里有面镜子,我们看起来都有点高大。
出了电梯,我们左顾右盼。左手是前台,后面一个身着黑色套装的女孩站起来:“先生您好!欢迎光临赞许创投。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她后面的那四个蓝色大字,还有一串英文。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郝总整了整衣服,大大方方地说:“我们找何嘉女士。”
那女孩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郝,郝时移。”
那女孩低头看了一下什么,随即拨了个电话:“何总,郝先生到了……好的。”
放下电话,她抬头对我们微笑道:“请稍等,何总马上出来。”
何嘉很快款款而出,微笑着跟我们握手,随后领我们进了一个房间。一个胖子背对着我们,正在一个硕大的鱼缸前忙着。听见我们进来,他回了一下头。果然是许总。他放下鱼食,用一个白毛巾擦干净手,哈哈笑着过来跟我们握手。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许总。这次比前两次近多了,我能看到他头顶的少许白发,还有脸上的褶子。
后来我们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对坐。许总轻摇了一下老板椅,扭头对何嘉说:“你把那张报纸拿过来。”
何嘉扭身从报架上拿出一份报纸,摊在我们面前。许总指着报纸,让我们看一篇文章。我们三个起身,凑到一起看那文章。那报纸好像叫《京城时报》,文章标题我忘了,内容是许总在另一个大学里的巡回演讲,作者是胡佳佳。郝总看过后说:“许总讲得真不错,上次你到我们学校讲过一次,这个演讲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有些新东西。”
许总指着一张照片让我们看。这是一张他演讲的照片:宽大的阶梯教室里,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他站在讲台上,侧脸对着光,一只手撑着讲台,另一只手在空中坚定地指着前方;台下听讲的学生,神情专注……
许总笑着对郝总说:“这照片,你拍得好。”
何嘉也凑过来说:“是啊,胡记者从几百张照片里,一眼就看中了。她说,这上面的许总,演讲时有种布道的感觉。”
郝总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
我这时才注意到,这张照片是郝总拍的。后来我才知道,上次我们去听那个讲座,他拿到了许总的行程表后,就带着数码相机一路跟拍。
看过照片,许总请我们到另一处转角沙发上坐,还亲自给我们倒茶。茶杯的把儿有些光滑,我小呷一口,并不好喝。无意中一抬头,许总正似笑非笑地看我们。我心里有点发毛,不知道他俩感觉如何。
许总突然叹了口气:“唉,我真怕害了你们。”
我们放下茶杯,面面相觑。
许总拿起茶杯,一边品一边说:“我有一个朋友,他手头有些闲钱,也不知道听了谁的忽悠进了股市。原本他只想拓宽一下投资渠道,没想到买的第一只股票就赚了几百万。看起来这是好事吧?不,刚好相反。这钱来得太容易,他做别的事就完全没有兴趣了。他把公司卖了,全投进了股市。只是这回好运气跑了,他折腾了几年,最后赔了几千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