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你我能获得此剑吧,如此,方为大宋之幸,万民之幸。”
两人一番感慨,颇有心意相通的感觉,话匣子也都打开了,稼轩听林登吹嘘自己如何绝地反杀,击杀贼首,降伏这两千余白莲贼军。
林登也听稼轩讲自己当年起兵抗金,南下投宋的经历。
说至兴起处,便连好不容易上岸的鱼儿也给放跑了。
两人却是也不在意,仍是交谈,等回过神来,天边已蒙蒙亮,泛起了鱼肚白。
二人这才对视一笑,举杯同饮,枕着小舟就睡在了水上。
这次聊得投机,此后每有闲暇,稼轩便都会来找林登。
或饮酒,或下棋,一日傍晚,辛弃疾诗性大发,竟然突发奇想,想和林登论一论诗词。
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林登心中是既忐忑,又兴奋的,忐忑的是和辛弃疾这种词中圣手论诗,那岂不是班门弄斧,自暴其短?
最终实在是敌不过辛弃疾的热情,林登只好学着《青玉案·元夕》做得一篇。
他本来还想恶作剧一把,直接抄一首辛弃疾暮年所作的诗词,挪到现在来。
可转念一想,此举不妥,文学史上的东西,历来都争讼颇多,各种诗歌的创作年份,根本就没有一个定论。
就算是那些年谱上言之凿凿的内容,真要是细论起来,大多数也只是粗糙的推论罢了。
真要是照着那上面的东西抄,说不定就会闹出个大笑话出来。
比如某诗词是年谱中认为乃辛弃疾晚年所作,自己也认为是辛弃疾晚年所作。
真拿给辛弃疾本人看,他却说那是自己早年的作品,你为啥要抄我的诗来啊?
那看真就是尴尬到家了,可若是不抄辛弃疾吧,后世词人很难说有哪个可与辛弃疾相提并论。
就算有些好的,气象宏阔的,也只恐反意甚重,不可显露于世。
思来想去,林登只打算投个巧处,用《青玉案》写一下靖康之耻,应该还能说的过去吧。
见林登在纸上涂涂抹抹,绞尽脑汁的憋出几句话来,辛弃疾也不言语,只是脸带微笑的在一旁等候。
“北邙山起坟无数,更堆出,冰如玉。胡马铁骑魂满路。人声呜咽,银剑血染,一地河边骨。”
他终于等的急了,起身看了眼,点点头说。
“还算说得过去,只是这律用的有些凌乱。”
林登又写下一段来,辛弃疾点评说道。
“这几句倒还不如前面的,先前与扶摇你论世上诸事,我还真以为有生而知之者,如今看了你的词,我却不信此说了。”
见辛弃疾嘴上说着玩笑的话,脸上却无半点笑意,林登暗自叹息一声,自己这番可是不地道了,戳到了稼轩的痛处。
“闺中魂断春梦绝,雪下寒寒黄泉去。芳草萋萋周南处。归雁南来,江山依旧,只是——。”
读到这里,稼轩停住了,没有读下去,因为林登还没有补上最后几字。
“只是怎样?”
见稼轩询问,林登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墨纸上,写出了最后三字。
“归雁南来,江山依旧,只是易了主。”
辛弃疾此时已嘴角颤动,重复的念着最后一句,最后竟忍不住落下泪来,泪水打湿了纸张,晕了墨痕,伴着哭腔和恨意。
“好!好一个只是易了主,好一个只是易了主啊!这只是易了主,让我有家不能回,让中原沦陷于胡马!让我……”
“那是我的家啊!怎么能就这样易了主!怎么能就这样易了主!可恨可恨!”
这个老人哭了,哭的撕心裂肺,为他那再也回不去的家,为他那深爱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