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木叶淡淡一笑,轻蔑道:“浇愁?你有什么愁?”
钟破浪完全闭上眼睛,锤着桌子道:“钱!是钱!”
萧木叶吃了一惊,没想到钟破浪这样的人竟也为钱而愁。
——“钱啊……钱,我的钱——”疯喊声传进萧木叶的耳朵,也传入钟破浪的耳朵。
赵阿大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一幅令人恶心的疯态,晃悠着走进酒店。
萧木叶确实感到一阵恶心,甚至想将刚才喝进的酒全部吐出来。
“我的钱啊——”赵阿大疯喊着边撕扯着他的肮脏的衣服。
店中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他,注视着这个疯子,而且他们都在笑——那笑竟不知是讥笑,还是同情的笑。
——若是讥笑,他们却不发觉自己也是应该被讥讽的对象,他们何尝不是常喊着“钱”呢?
——若是同情的笑,他们却实在也应该可怜一下自己,他们谁又不值得同情呢。
——他们都注视着赵阿大,因为赵阿大是个疯子,他们却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至少他们还没疯。
因此,店中的小二赶紧赶出了赵阿大,于是人们又重新喝酒吃菜。
“汪!汪!汪!”几只狂吠的野狗追咬着被赶出的赵阿大。
一直恶犬猛地扑上去,赵阿大跌倒在地,撕心裂肺地疯喊着,但一群恶犬已包围了他。
——任何人,只有欣赏,或逃避。
他们都麻木地看着牲畜在咬人。
——谁叫他赵阿大是疯子呢!
但是,人们却没有一个相信自己是疯子的。
一辆马车驶过,惊散群犬,摊在地上的赵阿大,双腿血迹斑斑。
他吃力地站起来,走路已很蹒跚,摇晃不定,破衣衫零零落落,随他的步子摆荡不迭。
但他嘴完好无损,仍能清晰地喊出:“钱啊,我的钱,钱……”
这次,他的声音又多添了些颤抖、凄惨。
——说不定,几日后不会有人再听到他的疯喊声了。
萧木叶苦笑,又斟满一杯酒。
钟破浪望着店外的大街发呆。
——一群恶犬狂吠着追逐而过,他的目光才收回来,落在萧木叶斟满的那杯酒上。
这杯酒,其实是萧木叶斟给自己的,但他看到钟破浪的目光落到这杯酒上,他便不喝了。
钟破浪看了一眼萧木叶,萧木叶嘴边还是那种苦笑,竟也不知是针对赵阿大的苦笑,还是针对钟破浪的苦笑。
酒远比萧木叶的笑更苦更辣!
钟破浪端起萧木叶那杯酒,放在嘴前。
——但是,他没有喝。
忽的,他将酒一气浇在自己的脸上。
酒水淋漓,浸湿他整张脸,滴答滴答落在桌上,落在地上,落在他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