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鸾也不瞥他一眼,只是手执念珠,合目诵祷。
那小侍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大着胆子就想上前。不料,墨鸾却斥了他一声,“候着。谁许你上前了?”
那小侍人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压低嗓音叫了一声:“姨姨,是我呀!”
“罚的就是你。”墨鸾向他一望,起身时手中已多了一把戒尺。她缓步踱上前去,向那小子道:“伸手。”
“姨姨!”假扮内侍的李飏闻之,自知早露馅了,忙跳了起来,十分卖乖地撒娇笑道,“姨姨,我手里拿着点心盒子哪!”
“放下就好伸手了。”墨鸾毫不心软,又斥他一声,话音未落,已一尺子抽在李飏手背,痛得他险些将手中点心盒子打翻。
见她真动手打人,李飏这才慌起来,赶紧将那点心盒子搁在一旁,拽住墨鸾衣袖,跪地认错,半点也不敢再耍小伎俩。
墨鸾结结实实打了他一顿手板,直到掌心通红,才罢手,“你当你还是从前那个小娃儿,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她搁下戒尺,取了药酒过来给李飏擦揉,一面拧眉责备,“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爱惜自己,好歹不要给你父王添麻烦。禁宫重地,你若是再胆敢擅闯——”
“没有下次了!绝对没有!”李飏双手给药酒刺得生疼,忙摇头立誓,一面将双手凑到嘴边吹着。
那又可怜又讨嫌的模样逗得墨鸾不禁苦笑叹息。
李飏见她已不生气了,这才放开了手脚,“姨姨你看,阿宝给你带了什么来?”他笑着将那点心盒子打开。
只见那盒中哪有什么糕点,竟是几只还正鲜活的河蟹。
“虽然肯定没有宫里的供蟹大,不过这可是我亲手抓来的。”李飏拿起一根小木棍,拨弄那几只蟹,眼看其中一只横过大钳外加六条腿,就想往盒外爬。他忙又取盒盖将之盖了回去,咧嘴笑道,“眼看又是仲秋,正是食蟹佳节。”
“原来还私自去摸河蟹。看来偷溜出附苑你也早就熟门熟路了。”墨鸾无奈已极,却也再难有怒气对他多加责备,只得唤来宫人将那几只蟹取走,“好了,殷勤也献完了,郡王殿下要求我什么,说吧。”她坐下来整了整衣袖,一针见血,倒颇有几分明知故问的意味。
“哪里,阿宝特意来看望姨姨的……”李飏两步蹦上前去,愈发讨好地要给墨鸾揉肩捶腿。
“少打马虎眼儿,”墨鸾挑眉盯他一眼,侧身一避,刻意冷了语调,“你那几个小算计,再不从实招来,仔细逐你出去了!”
李飏眼见瞒混不过,只好安分下来,“姨姨确实有阵子不去看阿宝了。”他苦下一张脸来,唉声叹气。
墨鸾道:“皇后不去,我又怎么好走动太多呢?”
“是了,”李飏闻之接道,“其实我今天来,一半是为了长皇子。皇后许久不去,他想往中宫拜见,又被陛下驳斥了。他不知究竟,急得直哭呢。”
墨鸾早已料定,如今终于听他亲口道出,仍不免心中微震,“为何你们都来找我?”
“六宫之中,除了皇后殿下,当属淑妃主。”李飏理所当然地应道。
墨鸾闻之不禁轻叹,“阿宝,有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现在不会明白。”
“我明白。尤其是从小没了娘的滋味,我最明白。”李飏紧紧拉住墨鸾的衣袖,一味央求道,“麒麟他很可怜,他才那么小。姨姨你是好人,帮帮麒麟吧,皇后当真病得很严重吗?是不是……另有什么隐情?”
他说时双眼晶莹闪动,瞬间恍惚,墨鸾仿佛又看见旧时宫苑中那个牵着纸鸢的孩子,那样孤独颤抖的眼神,她分明早已见过,在水波涟漪的倒影里,在贴花铜镜的光晕里。
偏要在这样的时候,这个孩子来叫她为难。
“我记得对你说过,不该见的人不见,不该管的事不管,看来你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止不住地连连摇头叹息。
“阿宝此番也不是全为了麒麟。”李飏仍旧坚持不退,“阿宝自幼拜入任先生门下,受先生教导,先生对阿宝有启蒙恩德,如今先生忽然说要请辞……若是姨姨不能相助,至少请告知详细,阿宝自当另谋他法。”他说着,竟在墨鸾面前笔直跪下。
“你还想另谋他法?好啊,殿下人长大了,本事也大了,姨姨说话你都当耳边风。既然如此,叫你父王来管教你吧。”墨鸾硬起心肠,起身欲走。
李飏见状,一把抱住她,执意不放。
墨鸾劝他不住,却也不能将他推开。两人正相持着,忽然有宫人来禀:徐婕妤来灵华殿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