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他而去,总算知道,什么叫做野雀的生活。随性的日子即使在寒冬也会像春夜般,令人眷恋再三。她的心中有着长叹,如果能永远跟着降雪芜,那该有多好。她从小就喜欢隔世外的生活,那像长莲之外的几盏迷灯,常常会将她的孤寂吹散,融化,再随着淡淡的野花香飘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那束野花香已经干了,但炎夕仍是没有将它丢弃,她揣在怀里,小心地留着,等着他来告诉她,为何未开的花才是最美的。
他牵着她的手,转身对她笑着,模样平静而淡然。炎夕回给降雪芜一个笑容,放心往前走,夜路在月光的照射下,仍是有些凄迷。已经到了北疆境内,风中的寒意更浓了几分。
“我们到不了城内,只能在庙里住一晚了。”降无芜对她说道。眼里闪过一道玄光,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炎夕点了点头,笑着回答,“我还从未在野庙里住过。”她不是担心,倒有几分新奇。
那间庙看来空了很久,降雪芜一到庙内,便燃起了一盏烛光。庙外有白樟几株,四季常青,倒也峥嵘。他静静地擦拭着,有些灰的佛像,那释加牟尼的脸庞,被他的轻衣扫过,瞬间涨满了容光。
“雪芜信佛?”炎夕也走了过去,拿起手上的绢帕擦拭佛的一脚。
降雪芜说道,“我信命。”
“信命?”炎夕皱了皱眉,随即笑得灿烂。“我也信命。”
降雪芜从未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他走下那高高的佛台,模样像那日山间相影的青竹,有着令人迷醉的香气。他说道,“夕儿,你不可信命。”
她有些不解,为何他能信,她就不能。“我想,这世间的事就像棋奕,每步都在动,但早在那对奕的两人坐下的时候,就已经定了全盘胜负。”
降雪芜摇了摇头,随即说道,“我倒觉得象棋盘上才能见真招,士为将死,若是有一人牺牲,便能扭转乾坤,倒也算胜了天命。”
炎夕笑着说,“我看你象只野鹤,倒不知你还如此大度。”
降雪芜的发丝垂落肩隙中,晃动着,不知他是不是在摇头。“我并非大度之人,我很自私。”他隐隐地说着,眉头微微皱了几分。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再说。
庙里只有他们两人,火光微微地耸动着,降雪芜望了望窗,神情淡了几分,说道,“我去再捡些干柴,很快就回来。你在这儿等我。”
他走到门边,像是终于决定了什么,又回到她的身旁。“你一个人在这儿,怕吗?”
炎夕摇了摇头,虽是荒郊,但他就是近在咫尺,她回答道,“有你在,我不怕。”
他愣了愣,随即也鼓励地说了句,“莫怕。”
其实她说不怕,倒有几分虚假,降雪芜一走,满室的光亮似乎也随着他离去。她从怀中拿出那束被白绢包着的野香花,淡淡的花香舒缓了她颤抖的心。只听见一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真是可恨!可恶。我让你早些启程,你偏要拖沓。”那人的声音在寒夜听来,如三月豆歧,入耳带有几声脆响。让她想贪婪地多吸几口气。
“小的,小的该死。”回话的人,声音中有几丝畏惧,也带有令人察觉不到的委屈。
她寻声望去,有二人正往破庙中来,炎夕连忙坐好,浑身带着浓浓的警惕,想着要不要喊降雪芜的名字。又想道,他俩还未入内,若是这时就大喊,未免有些可笑。
那人身着华衣,头上并无帽,但脸上仍是透着熟悉的贵气,他凤眸丹唇,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少年,行走着在火光之中,仿若夜游的牡丹。
“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如此晶莹可人。”方才脸上的怒气已经消失,明明是一口轻桃言语,到了他的嘴里,却只如夏日要开放的荷莲,一切都是地样的自然。他热烈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想要钻入她的心中捕捉她生涩的内涵。
炎夕看到他脸上的戏谑,那赤裸裸的目光团团地她围住。“你有何事?”
“并无何事。”他坐到她的身前,大咧咧地吸了一口气。对她说道,“你身上有淡淡花香,很是怡人。”
炎夕退开,回答道,“我身上怀有一束野香花。”
少年笑了,如眉的唇角扯动着情意几根。他说,“我闻到的明明是少女的香味。”
炎夕正色,厉色说道,“公子,请你自重。”
少年的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微微勾起那精致的唇角,音调柔柔宛宛,“姑娘可有婚配?”
炎夕皱眉,他这叫作礼貌吗?莫不是以为他长得俊俏,便可随意对少女加以调戏。她开口回道,“你我素未谋面,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竟开口问这种问题。”
少年点头,炎夕以为,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身侧的家仆有些不平,想要开口教训这不知好歹的山野女子,却少年冷眼吓退。
他望向她的目光,依旧是一室的绮色,悠悠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