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字地像是千根针扎到他的心上,李宙宇的胸膛上下浮动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随后说道,“你刚回军营,想必也是累了,你先休息,我去照顾章缓。”
见他转身往青帐出口走去,她扬高了音量,对着他的背影说道,“并非天下人无情,是你无情。”
他明白她的意思,他是那样的了解她,她只需要动一动眉,他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怀疑他的忠心,她怀疑他坚持出兵对战东岳朝,是为了趁战乱,取下皇城中最高的位置。
而最后那句话像是锋芒的利剑刺入了他的心脏,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这天下,他只有一个敌手,这天下,也只有一个人可以伤到他。
她没有看见他满脸的绝望,更不会知道他的心此刻已经像碎了的琉璃,但即便是碎了,他也不会把碎片一片一片地摆在她的面前。因为那样她会受伤,流血。那倒不如,就这样吧。
李宙宇扬起唇角,笑得有些绝然,大步地跨出了帐营。
夜半时分,炎夕还不想睡,她回想着今日对李宙宇说的话,似乎有些重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是公主怎么能收回。
此时,有一宦官在帐外说道,“公主。”
“何人在帐外,进来。”她严辞说道。
只见那宦官微微地探入头颅。
“小四?”炎夕认出,那是书斋内侍侯墨砚的宦官。“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四端着泛着香味的精致点心,还有一碗她最爱的冰雁糖水。“这帐营内是不能有女子的,太子命我随军伺候您。”小四敬重炎夕,有机会追随她,自是赴汤倒火,在所不辞。
是他?炎夕感到额头有微微的疼痛。她不得不承认,李宙宇不止会打战,更会打情战。她现在倒觉得,自己说他无情竟有点自打嘴巴。
“这是您喜欢吃的冰雁糖水,将军说,北疆天寒,加点入药的小点心,您可以解馋也不会受冻。”小四笑着解释。
她望了望糖水,正色说道,“放下,你就出去吧。”
“是。”小四回头望了炎夕一眼,笑着离开。
半晌之后,她才拿起玉瓷做的汤匙,舀起糖水里的红枣,那甜甜的味道引诱着她。她叹了一声,吃了几口点心,饱了以后,便觉得有些困了。
心中的怒气也被那甜润的味道化去,她还是太冲动了一些。明日,她好好地问问他,可别错怪了李宙宇。
黑暗之中,不断地传来马蹄声,她像是做了一个梦,啸西风不断地仰天啸着,它托着他的主人李宙宇,他穿着将服,好不威武,他朝她回头一笑,那笑意托着雪峰边的朝阳,没有一丝高傲,也没有一丝愁苦,是满足的,是,快乐的。
第二日,炎夕起身,梳妆之后,迈出营帐,只见帐外只有稀疏的一队精兵,炎夕敏锐地察出少了很多人,原本立着的军旗也少了数只。
“人呢?”她走向小四。
小四跪了下来,“公主,您问谁?”
“我问人呢!”炎夕大声问道,又说,“将军呢?”
“将军,将军出战了。”小四笑着说,“听士卒们说,今日是最后的战役,若是赢了,就可搬师回朝了。公主……”
炎夕有些失落,她本想今日好好地与李宙宇谈谈。她没有听清小四后来说了什么,只是开口说道,“我去营帐里,看看章缓。”
章缓已能坐起身来,他黑鸿的眼眸闪烁着,此刻,他正抓着一名士卒激动得说,“你说公主回来了。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炎夕入内,看到他的脸上挂满了水痕,像沾着露珠的青荷叶,脆弱地摇晃着。她走了过去,柔和地说,“章缓,我在这儿。”
章缓的手放开了,声音里有些哽咽,“公主,章缓该死,章缓无能,都是章缓的错。”他激动地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
炎夕有些不忍心,说道,“我那日怎么会晕过去?”
章缓抹着眼泪回答,“我赶到水畔的时候,你已经被那白影掳走了。我本想去找你,但北疆事急,便带着路坚先回了北疆,留在,留在渭水边的士卒怎么也找不到你。”
炎夕很明白章缓的用心,笑道,“你如此做是对的,我知道,宙宇把最精锐的兵马留了下来。北疆军况紧急,我朝的军队本就少他东岳王朝,能多一兵,一卒,都有益处。”
章缓心想,他不懂,他终究怎样都看不透这个女子,又说道,“你别错怪了表哥。昨日,他守在我帐内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