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岁理终于历经坎坷下了楼,他踩在地面上的时候,头一次觉得短短一段路会这么艰难。
季开追了上来,他疾走几步,踩上了一块残破的砖块。
砖石骨碌碌滚出去,滚到了更远的地方,他猛地抬头,如梦如醒,入目尽是断壁残垣,他都在做些什么啊。
他都做了些什么?
远处还能听到有人在争执,精神体被粉碎后再没有了结果,可是他们的争执依旧不会结束。
精神体没了,永远不会结束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心里颜色干涉法在任何人手里,都不会比你更好了。”
“当时老师劝过我,”他望着遥远的实验室,近乎残忍地分析,“如果我不做这个研究,一切就不会发生。”
季开叹了口气:“你很聪明,你知道不该这么想。”
季开换了个说法:“研究是议会批准的,我们会批,就说明,没人认为你有错。”
关岁理看向了他,迟疑许久,或许是季开太过坦诚,他第一次摊开跟别人聊这个话题,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切入,最后,他问:“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你是问我审判决议。”
“舆论会给你定罪,”季开就像谈论天气一样轻巧,“可是你到底又有什么错呢?”
“没有察觉到实验背后的阴谋?把你的心理颜色干涉法研究得太过透彻,太过方便,以致于别人很容易就可以上手窃取?”
“这都是当权者无能的借口。”
“但如果半点影响都没有,那当然也不可能。”
“至少五年,你不可能再获得更高的职位了。”
“你的档案也会被列入重点观察名单,忘了你已经在了,以后你提交的所有文件和议题,都会多几道审查手续。”
“但我保证,除此之外,一切都不会改变。”
“你依旧是维斯特穆最珍贵的那一批研究员,我以及议会全体,都会尊重并支持你的研究,感谢你为联盟做出的贡献。”
关岁理仿佛勘破了一直以来困扰的谜题,又好像还是看不清结果。
但他身处维斯特穆,也终于能露出了一点微笑,他的情绪复杂,到口边是一句:“谢谢。”
季开觉得这个人怎么那么让人着迷呢,总是那么强大,偶尔流露出的一点脆弱弥足珍贵。
可那脆弱也从来没有怨怼,他到底是怎么面对这个伤害他的联盟呢,怎么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还依旧挡在联盟面前?怎么对着伤害过他的人,还能说出一句谢谢?
他只庆幸地想,幸好以后他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