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魉忠,你且退下。”不希望再度惊扰到寺中僧众。
“是。”魉忠立刻撤剑回身,站到我身后。
向皂衣书生打扮男子一拱手,既然我现在是男子打扮,又包得密不透风,繁文缛节能省则省罢。
“未知阁下何人,在佛门净地如此造次?有事但说无妨,何至兵戎相见。”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进入寺庙中,就应该放下凶煞之心。二战时候,德国法西斯还装模做样地,将教堂视为中立地带,决不贸然冲进去杀人放火。
“在下单非愚。”他拱手回礼,不卑不亢,态度从容,很难想象稍早他还为了见渊见一面而与魉忠动武。“有要事求见王爷,还望代为通报,在下感激不尽。”
此人举止有礼,谈吐得体,直似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
但他打量的眼神,出卖了他。他眼中精光虽已加以掩饰,可当他注视我时,那种犀利洞彻,仿佛可以穿透我包得密不透风的装束,看清楚我的真面目。
他有一双好眼睛。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让我想起电影忠奸人里的Johnny Depp,做一份卧底工作,不惜冒死向外传递消息。他不忧郁,但透着难以言喻的冷静以及神秘。
呵呵,让这双眼染上犀利冷静以外的颜色,想必十分有趣罢?
“王爷如今焚香斋戒,不见外客,不问世事。单公子有事不妨由在下转告。”我推测他的来意,以及他和外头那些精壮男子的关系。感觉上,他并没有敌意。可是,人的感觉并不永远准确。
他极深眼窝下的锐眼直视我。“转告?是转告健在的寿王,亦或是转告已然仙去了的寿王?”
我阻止魉忠拔剑教训他的出言不逊。
啧啧,真是犀利到答也错,不答也错的问题。直指要害。
难不成他怀疑我们瞒天过海,玩密不发丧的把戏么?
只是,他何以会有如此一问?
昨夜才有人来袭,今夜他便已找上门来,摆出一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阵仗,这才启人疑窦。
我伸出手抵住下巴,好奇啊……有趣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让人连喘息之功也无。因为来得太快太密集也太巧合了,竟让人嗅出阴谋的味道。
这场游戏里,究竟谁是棋手,谁是棋子呢?颇耐人寻味啊。
单非愚望着我的手,眼中流光一闪,稍纵即逝,消失无踪。
“请转告王爷,若三日后王爷未曾出现在他的寿宴上,那么,王爷允诺交给襄王爷的礼物,在下一定会替王爷交到襄王爷手中。请王爷放心。”他恭敬地垂下眼帘,拱手作揖,态度谦和。
“单公子也请放心,在下记得了。待王爷斋戒期满,定会当面如实转告。”我始终,对这个人,有莫名的,难以描述的好奇。他在我面前,并没有太刻意地掩饰自己。恰恰相反,他,几乎是以真面目对我的。
“多谢,在下告辞。”单非愚又一拱手,然后一抖袖,转身而去,似一抹来去匆匆的青云。皂色衣袂未几已经消失在视线内。
“他是谁?”看着禅院空寂无人的中庭,我问魉忠。
“耶律氏部留在京城的质子,现任单于同父异母的亲弟。”魉忠简单扼要地向我介绍。
质子?原子核的基本构件之一?
我要愣一愣,才恍然大悟。
质子!秦庄襄王嬴异人子楚,曾经在赵国当过人质,即为质子。
而单非愚,也是质子。
一族之长的亲兄弟,被留在京城中,充当人质,其目的不外是制衡该族势力。
即使有幸不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以重归故里。
这样的男子,按理,会有极深沉的无奈。
可是,他有一双清朗眼眸,真别致。
重新返回屋内,我将单非愚要我带的话,一一转告躺在床上的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