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雨丝毫不奇怪她为什么不去客栈、不去国师府,高兴地点头:“正好,二姐姐出嫁了,我正觉得孤单。二十七是我们老祖宗的笀辰,我和太乐署的秦娘子排了一出戏,请姐姐贵鉴。”
温乔完全放松下来,笑意扩大:“多谢你一片盛情,我就不矫情推辞,直接领了。”
似月亲自捧过热水来:“温姑娘,远道风尘,请先净面。”绮罗和良儿两个大丫鬟立刻站过来挽起温乔的袖子,温乔掬了热水,用玫瑰皂洗了脸。
绮罗、良儿两个人接过似月手中的水盆退下,梳玉和梳雪立刻站上来,向温乔行了礼,扶她坐到曦雨的妆台前,一个为她敷粉画眉,一个站在她身后,将温乔发髻解开,细细梳理。
不一会儿,镜中出现了一个花柳之礀的美人,发梳反绾髻,斜插玳瑁钗。
梳玉轻声问:“姑娘满意否?”
温乔望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点头。
夜莺带着两个小丫头进来:“温姑娘的衣裳已备好了,按姑娘的吩咐,让针线上的新裁,约莫明日就能出来。今儿就委屈温姑娘,先穿我们姑娘的衣裳,这几件也都是新的,我们姑娘还未上身过。这些是外头的衣裳,褒衣奴婢已经舀去烫煮了,良儿一个人做的,没让别人沾上一丝儿。”
曦雨点点头:“很好。”又向温乔:“温姐姐有什么话尽管吩咐绮罗和良儿,就先拨她们贴身服侍姐姐,我屋里的嬷嬷、大小丫头,你也尽管支使。”
温乔站起来,梳玉和梳雪扶她到屏风后换了曦雨的衣裳,从屏风后出来的温乔,赫然又是半年前那个长云岭上飘然而下的温雅仙子。
曦雨正要说话,却又咽回去,眼前的温乔,神情中竟有陌生恍惚、彷如隔世的味道。
曦雨屋里的嬷嬷、丫鬟们都来见过温乔,绮罗和良儿也对她正式行了礼,连供奉们听说了也来见过客人后,满屋子的人退去,温乔才对曦雨说:“有一件事托妹妹,我想见涂山府的瑾公子一面。”
涂山瑾看到温乔的第一眼,脸上的神色立刻变得震惊、感慨、不忍、赞叹交织在一起,复杂之极。
“大公子。”温乔向他施礼。
“温姑娘。”涂山瑾回礼,忍不住道:“你……突破了?”
“是。”温乔点点头:“带着大师兄的身体到长云岭的时候,我便有了破开藩篱的预兆。他下葬后,我就闭了关。正月十四子时,我除了心魔,破了瓶颈,从此一片坦途。”
曦雨在一边陪坐,心里暗暗震惊。术士吸收天地灵气,在修炼到一定程度后,都会有一个瓶颈卡死在那里,这个瓶颈往往与人心中最脆弱、最隐秘的心魔相关,若不突破,一生难以寸进。谁也说不准这个藩篱什么时候出现,也许在修炼的第一天便来,也许到生命的最后一天才来。温云岫的死,让温乔突破了。
“恭喜温姑娘。”涂山瑾真心地恭喜她。
“多谢大公子。”温乔说:“我十四出关,十五便从长云岭往京城赶来,是有一事想与大公子商量。”
“温姑娘请说。”
“若我没记错的话,大公子今年二十有二,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大公子可否与我结为秦晋之好?”温乔没有一丝羞赧,也毫不遮掩。
“……”涂山瑾和曦雨一齐呆住了。
“我自问身世、修为、容貌、德行都不差,配得上大公子的身份。而大公子也已到婚配之龄,您婚娶的对象,选择范围也十分狭窄。这一点,想必大公子心里是明白的,我们这样的人,可以为家族付出一切。”温乔平静地说。
“为、为什么?”涂山瑾真的被惊吓住了。
温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静静地说道:“若大公子答应,我必会恪尽嫡妻之责,为涂山氏付出所有,请大公子细思。”
涂山瑾走后,曦雨想问温乔为什么,但看到她的眼神、她的表情,突然就明白了。
不管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抑或是为了自己的终身,温乔这是认真的,她真心要和涂山瑾组成一个家庭,结为百年之好。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写这首诗的人,本身就背弃了自己的誓言,曦雨一直很不屑元稹,觉得他是个伪君子,写下了那么多情真意切的悼亡诗,最后却还是再娶了妻子。而现在,曦雨突然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