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蜀觋扬声问道。
片刻,车帘撩起,一张帖子被少女神侍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递了进来。成色极纯的黄金,工匠巧手打成一张薄薄的帖子,银丝在上面盘旋镶嵌成了蜿蜒精巧的花纹,又在黄金底子上刻出浅浅的纹路,将熔好的银汁注入,冷却凝固后便是端正雅丽的文字。
那少女神侍是蜀觋身边伺候的人,也算见多识广,通晓中原文字,可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生怕不小心失了手,缓缓地递进来。
蜀觋眯了眯眼睛,伸手接过来看了看。
少女神侍在车外禀报:“前头说是凤国公拜上,来接妹子和孩子的。这里的官员已经先过去见了。送来了两张拜帖,一张给神觋,一张给少族长。”
蜀觋看完了帖子,随手扔在一边,对曦雨微笑:“好手段。少族长年轻,难免被震住。”
“所以才要恳求蜀觋,不要再让他钻死了这个牛角尖。”曦雨直起身子跪坐,恭恭敬敬的对蜀觋行了一礼:“这样是最好的法子,以少族长的性情,不会妄自菲薄,只会清楚地看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少族长为人坦率真诚,几年来的情义,我看在眼里,万分感激。但越是如此,越是不能耽误他。”
蜀觋叹道:“罢了,我只当什么也不知道。”
“多谢蜀觋。”曦雨大喜,再度行礼拜谢。
苹果宝宝不耐烦理会大人之间的你来我去,干脆伸手抓住那张被蜀觋扔在一边的纯金帖子玩。
“别玩了,看划破手。”曦雨把苹果宝宝抱过来:“你爹娘来咯。”
苹果宝宝双眼大亮,红嫩嫩的小嘴喊着“爹爹、娘亲”,超级可爱。
蜀觋挥挥袖子:“走罢,让我瞧瞧这富可敌国的公侯之家是个什么气派。”
曦雨抿嘴笑:“可千万别说富可敌国,当不起的。”
“再往前推个二三十年,自然不能说。可自从宗清元聘了你母亲,可就真的富可敌国了。”蜀觋勾唇一笑,甚是妖孽。
听听这语气……话说,您老到底多少岁了啊?棠棣还勉强能看出岁数,蜀觋却根本不显老。曦雨抱着苹果宝宝跟蜀觋下车。
远远看见那一群熟悉的身影,曦雨还没来得及激动,就先被那珠光宝气耀花了眼。
且不说中间簇拥的两个主子,就连侍立的丫鬟、媳妇、侍卫、小厮们,个个穿金戴银,裹绫着罗。
“姑娘!”人群中先扑出一个身影,一头黑发梳成双环髻,两朵粉红珍珠镶嵌的金珠花熠熠生光,拜倒在曦雨脚下:“您可回来了!”
“夜莺!”曦雨忙拉她起来,也禁不住湿了眼眶。
夜莺没起身,按规矩先重重地叩了头,才起来,抽泣着:“主子们都想死您了,还有潮哥儿,教人心都要烧起来。”
曦雨抽抽鼻子,一抿嘴,抱着苹果宝宝急走几步,将怀里的孩子递过去:“哥哥,嫂子。”
苹果早伸出双手扑进母亲怀里,茉莉也早就心急如焚了,此时更按捺不住,把苹果按在心口。
苹果“哇”的大哭起来,边叫着娘亲。到了最亲最熟悉的人怀里,他才放心地大哭。
曦展在旁边扳着妹妹的肩膀,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没消瘦、没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哑着声音:“可总算回来了,以后再没什么事。”
茉莉边哄着苹果不哭,边拉着曦雨的手自己反倒垂泪:“你这狠心的姑娘,纵然是天上的仙宫,又哪里比得上自己家?”
曦雨点点头,亦哽咽垂泪,她见了亲人才豁然明白,什么叫做“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江南那般好,“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无忧无虑,天堂一般,却仍比不上自己的家。
使节团中负责导引的礼部官员陪蜀觋和常炎站在不远处静待,默默地看着这一家人激动难抑。年轻的神侍们睁大了眼睛,看到凤家周围侍立的人们垂手站着,连一个衣裳角都不动。直到一个穿紫衣的少女出来,徐徐屈膝,那样的姿态如一支嫩竹,是神侍们怎么也学不会的端雅:“姑娘和哥儿平安回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儿,还是先请小主子们梳洗换了衣裳,神觋大人和南荒的少族长还在等着,怎好怠慢了?”
曦展和茉莉闻言点点头:“服侍姑娘和哥儿到帐篷里梳洗。”又对曦雨说:“我们先去谢过了神觋和少族长,待你换过衣裳,再出来行礼。”
“是。”曦雨点点头:“后头马车里还有几位女巫,一路上对我和哥儿都颇多照顾。还有蜀觋身边的神侍,也都帮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