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说过就算,却不料第二天,财神老板就派人送了一个保险箱来。那保险箱的大小是一百乘五十乘三十,呈扁立方体,在门上有从0到9的数字键,非常沉重,是四条大汉很吃力地搬进来的。
(看信上形容保险箱的模样,我立刻想起阿尔卑斯保险库的保险箱,当然在保险库里面的保险箱要大得多,财神老板送去的,看来具体而微,是缩小了的。)
先祖父莫名其妙,不知道什么意思,而接着,财神老板就有电话来,问:「山人,保险箱收到没有?」
先祖父道:「收到了,不知道尊意如何?」
财神老板哈哈大笑:「在保险箱中,有已经签署好的所有文件,只要山人你能够打开这保险箱,取出文件,填上你选择好的银行名称,这银行就是你的了,所有转让文件,都保证具有法律效力。」
先祖父当时呆了半晌,才道:「老板你来真的啊?」
财神老板笑:「当然是真,打开保险箱的密码,就在那篇隐语之中——」
先祖父十分惊讶:「这密码我已经知道——有一些还是你告诉我的,要打开保险箱还不是易如反掌!老板你要挑我发财,多谢了。」
财神老板道:「早就告诉过你,其中还另有奥妙,你要是参不透,就打不开.你慢慢去想吧!想多久都没有关系,你想不出,让你的儿子想……孙子想……曾孙玄孙想,我的承诺,永远有效,哈哈!」
没有等先祖父回过神来,财神老板就挂上了电话。先祖父仔细把事情经过想了一遍,觉得一家银行,对财神老板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像他这种大人物,要顾及自己的信誉,当然不会说了不算,所以打开保险箱,就可以有一家银行,并不是财神老板在开玩笑。
先祖父感到已经破解隐语,得到了数字,岂有打不开保险箱之理?可是结果却真的打不开!前后三年,先祖父和先父,尝试了不知道多少次,还是打不开。
他们尝试的方法,主要如下:
(在这里我省略了大量篇幅,因为接下来寄信人详细记述了他父亲和租父如何尝试开放保险箱的方法,这些方法,我们也都试过,虽然他们试的次数远远超过我们,可是原则不变,能否打开保险箱的结果也不变。)
(就是白素所说的那句话:密码必须是必然性,不能是偶然性。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一个正确的密码,想凭尝试去打开保险箱的机会等于零!)
三年之内,先祖父和先父都为了想打开这保险箱,而生活变得很不正常,尤其是先父,和事情没有发生之前,简直换了一个人,他经常喃喃自语:我有一家银行,可是却拿不出来。开始他还是只在家里说,后来渐渐逢人就说,远近传为笑谈。
连我在上小学的时候,也常常被同学取笑:你们家有一间拿不出来的银行!使我从小就遭到困扰,非常憎恨整件事情。
大约四五年之后,先祖父有一次机会,见到财神老板,老板居然也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哈哈笑着。向先祖父道:「我名下银行,还没有一家转让的,山人还没有能够参透我那狗屁不通的隐语吧!哈哈!」
先祖父憋住了气,这才知道,当年虽然没有直接骂他,可是还是把他给得罪了!先祖父又想到,一切都是老板在耍他:哪里有人把密码数字告诉了人,再叫人用这些数字开放保险箱之理!
而自己竟然相信了,在这些年来,日夜都想着打开保险箱,真是愚不可及!
先祖父一气之下,要把那保险箱扔到江里去,可是先父剧烈反对,以致两人反目——在此之前.先父已经有些疯疯癫癫,要定期到医院接受检查,先祖父要扔掉保险箱,先父在几次争吵之后,病情更加严重,只好将他送入医院长住,从此先父一直到死,都没有离开医院,先父死得极惨,情形容后补述。
先祖父因为自己一时错念,而使得家庭发生巨变,十分后悔,虽然他终于没有扔掉那保险箱,可是也不再去研究如何打开它,将它搬到了灶间,打横放,用来当放置煤球炉子的虿,从此不加理会。
我这时候已经非常熟悉有关这保险箱、隐语、密码等等的事情,先祖父一再告诫,千万不可以再去想它们。先父长住医院的残酷事实,刺激先祖父健康,他终于去世,他临死的时候,还紧握看我的手,断断续续说,那保险箱是我们家的恶咒,千万千万不能再去碰它。
先祖父含恨而亡之后不久,整个国家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财神老板为代表腐朽势力被伟大的人民力量推翻,财神老板那「永远有效」的承诺,也成了笑话。
事情到这里,本来应该算告一段落了,虽然家里生活环境非常的困窘,可是总还能够生活,却不料那保险箱的恶咒,还继续在发生作用!
(在这一段之后,我省略了大段大段,因为接下来寄信人很详细地记述了这件事带来的灾祸,因为有这件事,他们家被认为和官僚资本有关系,从此烙上了不被信任的烙印,他无法继续升学,被遣送到边远地区去垦荒。而且在各种各样三天两头进行的「运动」中,都是被清算斗争的目标,他说像他这样身份的人,有一个专门名称,叫做「运动专家」。)
(恶运还不止于此,在那次最剧烈、最疯狂的运动之中,他被揪了出来,被按上了「里通外国」、「勾结反动派」、「意图侵占国家银行」等等匪夷所思的罪名,从边远地区押回他长大的城市,对他进行斗争。)
(和他同时被斗争的,还有那个一直在神经病院的他的父亲。他父亲的病一直没有好过,斗争的过程,变成了神经病对神经病,不论是多么荒谬可笑的罪名,他父亲一律承认,结果被活活打死。)
(在那个疯狂的运动中死亡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数以百万计,其中不乏国际知名人士,一个本来就是神经病患者死了,除了死者的儿子之外,谁也不会在乎。)
(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实,全世界都非常清楚地知道,而且已经写入历史,成为人类永久的耻辱。)
(寄信人在叙述了这些经过之后所写的就很重要。)
在运动进行中,对我从小长大的住所,进行了超过五次以上的「抄家」行动——五次是我被押去,在当场被毒打逼供,要我坦白交代「当年财神老板交下保管的大量财富」藏在什么地方。我不在场的抄家行动还有多少次,我也不知道。
那时候,原来住在老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那个保险箱在灶间做炉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