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先生,”他低头看了看病历本上的名字,“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有一双和正常人一样的眼睛。”
这时,一直沉默着站在背后的于白青突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带着细微的沙哑,音色也略有些发沉,似乎包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其中:“医生,他的眼睛在什么情况下会恢复正常?”
“这个……原因也有很多了。”老医生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有句老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当然也需要心药来医了。”
“如果患者曾遇到某件事,突然解开了自己的心结,或者已经放下所有,原谅了过去发生的一切,那他的癔病症状也很有可能会随之消失。但这种说法并没有科学依据,只是给你们举个例子而已。”
于白青的身形微微一顿。
他偏过头,看到小孩慢慢抬起眼帘,也同样在默不作声地回望着他。
那双眼睛里什么杂质都没有,干净地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泉。
第26章狩鹰
“你小心一点,”鬼鸮对着电话低声开口,“给我发个定位,我马上过去接应你。”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是鸟儿安排的。”
海边的天亮的总是特别早,初升的朝阳大片洒落在人潮拥挤的渔市街头,将早秋的寒气一扫而空。
鬼鸮将一只腿搭上机车的踏板,低头拢火点燃了一根香烟。她总觉得这次行动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一时间又找不到有什么问题。周围人声嘈杂,只有她安静地与这里格格不入。
几个路过的小孩子满脸好奇地凑上前,打量着她背后这台涂着炫彩涂鸦的钢铁载具,却又被飘散在她身前的云雾呛得咳了好几下。
微微皱起眉头,鬼鸮干脆将刚点燃的香烟甩在地上,几下踩灭,踢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是太久没经历那种踩着刀尖过活的日子,现在连街边随随便便几个小屁孩都能引起她的恻隐之心。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阿布躲在一簇枝繁叶茂的灌木丛中,正在用手将身旁的枝干和落叶扒拉到两旁:“定位给你发过去了,泳棚这边没什么人,你到北澳之后立刻告诉……”
阿布的声音在电话里戛然而止,只剩下树叶摩擦着肩膀的悉索声响。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阿布的声音再次从另一头传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告诉我,先不要直接过来。”
听着阿布那边发出的动静,鬼鸮忍不住皱起了眉:“目前还不知道那帮人是什么身份,你不要掉以轻心。”
“鬼姐,你放心啦。”稍稍压低声音,阿布乐呵呵地说道,“我隔的距离老远了,他们完全没注意到有其他人在附近。而且这帮人来的时候也没做什么反侦察措施,我看处理尸体的方法也挺粗糙的,根本就是一帮外行人。”
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就知道什么是“外行”什么是“内行”了。
鬼鸮用鼻音哼笑了一声,抬手挽起披散在肩前的头发,将头盔罩到了脸上。
“我现在过来,你先计划好撤退的路线。”
阿布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吧,那我俩等下在北澳翠平邨的十字路口汇合。”
他又拍着胸脯对鬼鸮打了包票,让鬼鸮对自己放心,然后便原地找了处隐蔽的墙角,开始向她汇报那几个收尸人的情况。
在泳棚蹲守了半个多小时,他发现这帮人并不是什么专业的杀手,甚至连小混混都算不上。他们趁着夜半无人,骑着几辆摩托车大摇大摆来的泳滩。几人从摩托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了几包胶带和保鲜膜,接着径直走到了尸体的面前,蹲在尸体四周,开始往死者身上的各个部位开始缠裹胶带。
几人看起来都是头一次做这种事,面部表情在瞭望塔大灯的映射下有些晦暗不明,神色看起来很紧张。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尸体旁交头接耳聊着什么,他现在距离隔得太远,听不太清几人的谈话内容。
汇报完这部分信息,电话那头的阿布突然停顿了一下:“……咦?”
鬼鸮:“怎么了?”
“鬼姐,你等等。”阿布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得靠近一点,有人正在打电话,那帮人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鬼鸮再次提醒他:“注意自身安全。”
阿布在电话那头咧开了嘴,鬼鸮都能想象出他那道经常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好咧,你放心吧。”
挂断鬼鸮的电话,阿布仔细地观察了一圈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可疑的人,他猫着腰从树丛里偷偷钻出了半个头。
初秋的落叶夹杂着干燥沙尘在脚边打转,他屏住鼻息,贴着石墙凹凸不平的墙壁侧身往前,最终在一个废弃已久的公共浴室后面蹲了下来。
这里距离沙滩上的几人只有几米之遥,他已经能够依稀辨认出他们交谈的内容。
不远处,刚通完电话的那个男人脸色不算好看。他抬脚踢了一下刚缠裹到一半的尸体,忍不住开始忿忿出声:“他让我们再等等。”
“……他们让做的我们都做好了,他们会兑现承诺的吧?”
另一个同伙忍不住发问。
正在包裹尸体颈部的第三个人手中动作一停,他埋着头沉默不语,并没有搭理另外两个人。
将得到的所有信息都用短信发给了鬼鸮,阿布在原地等待了十多分钟,收到了鬼鸮发来的回信。她说她已经骑着车抵达翠平邨附近,通知他现在可以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