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提醒小孩,他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却知道小孩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不应该开口破坏和打扰。
“我听说,婴儿出生前,每天都包裹在羊水里。”应晚目不转睛地盯着光线下微微荡漾的液潮,“羊水能够保护胎儿在出生前不受到伤害,也可以保护母体,预示着生命的开始。”
于白青没吭声,像是在等着应晚继续说下去。
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应晚在玻璃壁前缓缓垂下眼:“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已经记不太清了。我对我母亲的印象,就停留在她死的那一天。”
这是小孩第一次对他直言不讳地提起他的父母。于白青想起了自己搬家那晚所做的梦,梦里坐在后车厢里的不只有小时候的应晚,还有一名脸上蒙着白色绸缎面纱,双手戴着丝绸手套的优雅女人。
也就是小孩的母亲。
听到小孩主动提及,于白青压低声音,问:“阿姨是怎么死的?”
小孩眨眨眼:“被人杀了。”
“家里进了坏人,把他俩全杀了。”
他顿了顿,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我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听到小孩的回答,于白青原本想接着乘胜追击,问他杀死大使夫妇的人是谁、长什么样,为什么官方的结案结果是一家三口全部被杀害,小孩最后却活了下来。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小孩的眼睛到底是怎么瞎的。
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在半途中临时改了口:“后来呢?”
他不想让小孩知道,自己背着他偷偷调查了那么多东西,却一直瞒着小孩一声不吭。
“母亲死之前,让我闭上眼睛不要看,我当时没有听她的话。”应晚的语气很平静,“所以我付出了代价。”
说到这里,应晚有些依依不舍地垂下搭在培养罐上的手:“我记得小的时候冬天天气很冷,哥会从学校打热水回来,倒在洗脚盆里,蹲下来给我洗脚。”
“水很热,哥的手也很暖和,那种感觉总让我想起我母亲。我以前经常会产生一种错觉,是她在给我洗脚。”
于白青一愣,不知道应晚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他在给小孩洗脚的时候……小孩把自己当成他妈了?
似乎没意识到于白青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应晚转过头,微抿着唇,浅浅地对他笑了起来:“哥,遇到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他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在自己满十八岁那天,于白青专门在家附近找了个安静无人的小餐馆,订了个大大的奶油蛋糕,给他庆祝了生日。
虽然看不见蛋糕上的图案,但于白青告诉他,上面画的是哥哥和弟弟。
为了庆祝成人,于白青那天特地允许他开了一罐啤酒喝。喝完酒后,于白青让他吹灭蜡烛在心里许愿,却发现他一直没有动作,而是抬起头,用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对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