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头一点,机灵地过去将那两匹布也给顺便抱进了里屋去。
丁胸口一闷,冷笑道:“那不是明州特质银蝉纱纺吗?八妹何曾这般阔气了……这回出来,三婶想必给了妹妹不少吧?”一面张眼望着丁手上那只金钏,正是三太太当日拨拉给丁亲手戴上的。
丁微笑着:“倒不是,我也不知道这是银蝉纱纺,倘若姐姐喜欢,不如就拿去做几件衣裳?”说罢让手与她坐。
丁撩了撩裙子坐下,并未推辞。
丁便对夏枝道:“去将布包起来。”一愣,瞧了瞧门外,“今日怎不见喜儿?”
“那死丫头,不知去哪儿插科打诨去了,最近可是越来越混账了!”丁连骂,听得要将那两匹银蝉纱纺送给她,正暗地里笑。
夏枝便道:“小姐一个人不好拿,不如待会儿奴婢给小姐送过去如何?”
丁点点头,伸手捞来春草才捧上来的茶,放在手心上暖了暖,方揭盖吹凉。
春草鼓着腮帮子似乎略有不服,夏枝一瞧这丫头兴许又要说漏嘴,便索性拉她一起进去,避开了丁。
丁碗盖一阖,便想起此趟来的目的。问道:“适才来的路上碰见梁小姐,说是才从你这边过去的,她最近可走得真是勤快呢!”
丁却问:“那茶香不香?”
丁一愣,才觉口齿馥郁满满。便问:“什么茶?”
丁道:“是这里才摘的白茶,梁小姐才送过来一些让我尝尝。”
丁脸色一黯,那茶就捧不住了。冷哼道:“原来如此……妹妹真是好福气呢!连这几口茶梁小姐都想着你。”
“嗬……”丁掀唇笑,“若比福气,再没能比得过五姐你了。你可知梁小姐说什么么?”
“怎么?”梁云凤还能在背后说道她什么?
丁道:“梁小姐说,这几日的茶太新,不够味道,只想让我尝尝,倘若好的话,就再给五姐你送去。瞧瞧,她这是拿我试嘴呢……可气不可气?”虽这么说,可却还只是一味笑着,并未真见生气。
丁听了,便忍不住浮起嘴角。向来丁要么不说话,那一出口便能将人哄地服服帖帖的。尽管心里大不信,可还是高兴。强忍着笑意道:“她要有这份心便好了,只恐是你帮衬着她说话。”
“五姐真是抬举小,即便我帮衬梁小姐说话,可不也得五姐你信我不是?”说罢推了推那碗茶,“你且再品品,倘若喜欢,我这就让夏枝一并给你送过去。我是不爱这味道的,搁我这里倒可惜了这好茶。”
丁不动声色。又是不点头也不摇头……丁心里便有数了,起身去了里间嘱咐。丁偷偷拿眼瞄,一阵笑意浮上来,吹开了浮在茶面的一叶茶尖。
里头春草正嘀嘀咕咕泛酸,夏枝劝着。见丁进来,点了下头:“小姐,这就包好了。”
丁上前摸了摸那用油纸包起来的银蝉纱纺,轻轻拍了拍:“记住别漏了嘴。咱们都是身份薄廉之人,倘若穿出去总会惹人非议。既然五姐她喜欢,便由她去好了。”
夏枝问:“倘或梁小姐问起来呢?”
“照直说吧……”丁指了指搁在金蝠盂盖上头的那包茶叶,“把这个也包起来吧……”
夏枝愣了下,春草又难免埋汰了她几句,便连这两匹贵重的布都搭出去了,一包茶也再无足轻重了。夏枝撞了她一胳膊:“小姐想的是。你想想咱们自来都是清清淡淡的人,小姐有哪件衣裳大红大紫的了?咱们又是什么身份?那布倘若真做成衣裳穿上身,不定是猴子穿衣想做人呢,教人家取笑了去。”
春草嘲谑道:“咱们穿就是猴子,那五小姐穿怎么就不是猴子了?”
“……”夏枝语塞,看了丁两眼。
丁面容有些平淡,只轻轻嘱咐:“在屋里说就够了,记着别往外说漏嘴。”便出去了。
夏枝心想,丁此人贪慕虚荣,总欢喜别人将她捧上天。丁不过也是顺水推舟,让她好好审度自身看清眼前。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明说丁自然不会听,只怕是经了事才能知道。便戳了春草一指头,埋怨她道:“小姐本不欲留下这两匹布,你非要……你也别怨小姐。合着这东西搁了咱们这里也是去压箱底的,穿不大着……”
春草叹了口气:“……我也只是舍不得那华丽。看着虽穿不上身,那摸摸也好的嘛……”
“你呀……”夏枝忍俊不禁。
在外听到了几句,丁在门帘边微微笑了笑。那边丁见她久不过来,便扬声问:“八妹,你杵那里做什么?”
丁掩唇笑了笑,便落落过去:“要不要给姐姐再斟上一碗?”
丁起身,似无意般翻检着滚荷叶边的袖口,道:“不了,好茶可不得这么喝。当日大哥那里的大红袍我也就喝过一小口,知足了。但见你这两日身子见好,我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