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来,痒痒地想要伸手去擦,却终是不敢一动,放弃了。他只听见自己的心
沉沉地跳着,一下一下,遒劲有力,这个情景,仿佛又让他回到了当年,等待
她决定妹妹生死的那一刻,他的心,亦是跳得这般杂乱地没有边际。
时间仿佛如他眉梢上的那一滴汗珠一般,就此凝固了,停驻不前。孟良胤躬
着身子站着,他也陪侍站在一边,段潇鸣手中握着那则奏章,一动不动,不说
一句话。
‘嗦嗦’一声轻响,是奏折合拢的声音,霍纲心中猛地一震,便听见上面段
潇鸣的声音幽幽而来,听似散漫无边,道:“丞相今年,可是七十出头了啊!
”
朝乾宫的西面,种了很多的松柏,夏天里,西面的窗子全部敞开,那凉风呼
呼而入,隐隐间如山谷沟壑中来,万阵松风,吹得人突兀地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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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相府传出丞相忽然染病的消息。皇帝下旨慰问,并恩赐丞相孟良胤为
安平王,食邑十万户,袭五代。
半个月后,孟良胤上呈辞表,愿乞骸骨,回归乡里。
皇帝挽留再三以后,终不得,乃忍痛放归,谓群臣曰:“朕自垂髫,得丞相
教谕,自今三十余年,今国失擎天支柱,朕失恭训之师,乃朕寡德也!然,恩
师年事高已,岂忍以冗杂国事操师之于心,劳师于天年,违圣人教化?”如是
,泣涕而下。
至此,段氏一脉功勋最高,德望最高的孟良胤终于退出政治舞台,不再过问
朝廷之事,他本想回归故里,落叶归根,少小离家,半世操劳,余生最大的愿
望便是能再听听乡音。可是段潇鸣有明谕,让他一定留在京师养老,他便也放
弃了回乡之念,从此闭门称病。
孟良胤的罢官,让霍纲更觉得战战兢兢,心中竟久久地生出怅然来。他同段
潇鸣一样,早年便受孟良胤教诲,况孟良胤又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所以他们皆是以子侄礼待之。
丞相告老,满朝哗然,虽然孟良胤年纪大了,但是这般突然退位,却是令人
猜疑,不少昔年旧部皆因此心寒,只觉得孟良胤是因为功高震主,段潇鸣难以
容他,所以各人都谨言慎行,如履薄冰起来。这之间,怕也只有霍纲一个人知
晓其中的本因。
他至今依然不能忘却那天他与孟良胤一起退出朝乾宫时候的情景。
孟良胤曾题诗自言,曰:“平生岂望封侯事,我本南阳一书生。”三代兴亡
,宫阙只余残照,他扶着这老态龙钟的老相爷,一步一步地迈下玉阶,仿佛是
在扶着他走过这一生的光辉荣辱,步到最后一级时,孟良胤颤颤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