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你?你还在这里?”侯远亭四下张望了一下,才直钩钩地看着我。我的心哐!的一声沉了下去,像玻璃一样在心底里碎了开来,看着侯远亭,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对我而言,难辨忠奸。我始终不知道他到底是站在连城一边还是站在与之相对的另一边?!从他的话语里,我感觉到他和连城之间的感情深厚,但同样的,他也对连城的母亲有种无法动摇的忠诚!他甚至拥有连城住所的钥匙——不可否认,我嫉妒他!
“什么意思?这里是女人禁地吗?难道只有那位变态的母亲才能走进这里?”我尖酸地反诘着,坐在沙发上一副占地为王的架势。
“不,你现在待这里的确不是时候。”侯君比我想象中更有涵养,他没有动怒,对我的挑衅视而不见,这时我才发觉林小雨的眼睛真是犀利,此人的确从各方面来讲都算不可多得。
“你应该回家去,钺把事情处理完了自然会回到你身边!”他继续以诚恳的语气说服我。
“为什么?!你们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我是小媳妇还是受气包?我不会再离开他了!说什么也没用!我不怕!”我盲目地逞凶斗狠起来,模样十分蛮横。
侯远亭终于露出不快的神色,他的五官端正,一旦严峻起来,就像另外一个连城站在我面前一样!只见他来回走了几步,似乎有什么焦虑在影响他的思考,突然转过脸来,对我正色道:“你太天真了!知道吗?侯阿姨出差来这边了,名义上是开个工作会议,实际上是想见钺,因为你在这里,钺只好自己跑过去见她,你懂了吗?!”
他的话太过突然,我茫然地张大嘴巴,无法发出声音来。
“今天早上的电话就是我打的,钺和侯阿姨约法三章,侯阿姨不能干涉他在这边的生活,但前提是他不可以和别人交朋友,更别提是你了!要是侯阿姨发现你在这里,钺可能等不到毕业就得和陈家小姐结婚!”他的声音越来越严厉,而我则感到一种黑色的愤怒逐渐从我体内升腾起来!那黑色的潮水渐渐掩盖我的理智,我像弹簧般跳了起来,握紧拳头:“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把连城当什么?!”
“珍宝。钺就是侯阿姨的珍宝!你没有去过钺的家吧?侯阿姨把关于连城伯父的所以照片全都销毁了,对她来说,长得和丈夫一模一样的人,有钺一个就足够了!你懂了吗?你如果和侯阿姨见面,那么你将要面对的,就不再是一个广义上的母亲——而是一个女人!你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吗?你的家人有吗?你的父母,可能还蒙在鼓里吧,早在几年前他们就应该失去工作失去温饱流浪街头了!”肆无忌惮的恐吓,让我脚下立足的支撑逐渐崩溃,话已至此,我想,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拿来打击我的武器了!我深呼吸着,用尽力量平静地道:“说完了吗?你,没有想过帮连城吧!你不过是嘴巴上说的好听,说你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实际上,你是他妈妈的帮凶!”
我的话,对他来说,可能正好命中十环吧?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僵硬了一下,紧绷的表情突然软化下来,变得阴郁而晦涩,看到我正在观察着他,侯远亭把身子背了过去:“没错,对侯阿姨来说,我是她饲养的看家狗,专门守在钺的周围,替她把风看守。所以,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不管我怎么模仿钺的习惯,模仿钺的神态,模仿钺的一举一动——对她来说,我都只是个仿冒品,在真品的跟前,我全身上下都是瑕疵,她的眼里,永远都只有钺的存在……”
“啊?”我失声地用手捂住嘴,没想到侯远亭的话里,竟会让我听出些许弦外之音!仿冒品?难怪我会觉得他像连城!原来不是长期相处耳濡目染的缘故!原来是他在可以模仿!为什么要模仿?难道……
“你想见钺吗?想和侯阿姨见面吗?”他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分不清他的喜乐,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无法判断他这么问我,到底有什么用意,我只是严阵以待地屏息凝视着他的背影,希望能透过现象看到一些本质。
“如果你真的爱钺,爱到不计后果的话——”他冷漠地转过身来:“我可以带你去,带你去见钺和钺的母亲。”
他的话,让我的胃痉挛起来,我握着手心,感到里边一片汗湿,然后,我点头,以无比坚硬的语调对他说:“带路吧!我随时都奉陪!”
对,我随时奉陪!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我都不怕!
轿车静静地滑行着,驶过市政府花园,穿过一幢幢外型庄严肃穆的建筑物,渐渐进入一个类似于花园小区的地方。这里跟许多花园别墅的感觉不一样,因为门外有穿着戎装站岗的岗哨,所以整个环境显得十分压抑,假山与小桥流水营造出的清幽氛围里透露着寻常百姓难窥堂奥的威严,我坐在轿车里,感到有些郁闷。
“这里是专门招待政要来宾的花园别墅,侯阿姨会在这里呆上一个礼拜,她的行程很紧,抽出来的时间都会和钺在一起。”
侯远亭淡然地介绍着,我却无心去听。当车子在一幢两层式的小巧别墅前停下时,我隐约听见别墅里传出了悠扬的钢琴声。
我的音乐细胞少得可怜,很难判断那是哪位大师的杰作,只觉得那声音虽动人,却清冷地透露着哀伤的悲戚。跟着侯远亭,我屏息地走在后面,进入别墅时,没有发现其他人在这屋子里。
“不会有其他人的。侯阿姨和难得见面的孩子相会,没有谁会那么不识抬举。”侯远亭的淡笑里有些苦涩的从容。他的脚步很轻,连带着我也只好悄悄地行进,越朝楼上走,钢琴的旋律就越是清晰,楼道上光线灰暗,从天窗上投射下来的金色光线将沉闷的空气里飞舞的细小微尘都显现出来,混乱地在我的头顶上跳跃着,我感到一种怪异的紧迫感,头脑里一片空白。
“嘘——”来到二楼的走廊上,侯远亭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静静地潜行,随着琴音的旋律,在一间半敞开的门前停止。我屏息跟在后面,感觉自己就像个在窥视的小偷,丝毫没有之前发誓要捍卫爱情尊严的豪迈。
对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