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太欠身谢了又谢。根子嘴馋甘草,站在门口巴巴着眼看桌上的草药包。赵朗中出门时,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上抚摸了一下。二姨太太冲根子爱怜困难地笑了笑,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根子怯怯地望着大人,慢慢走了过来。到二姨太太床前,低下头黯然地说:“大姨,小爹夜里走了。”
二姨太太动容,大颗泪珠滚落下来,一把搂着根子,失声痛哭:“我的孩啊!你还有娘疼你呢!”
詹参谋长心怀猜疑的狠狠回首撇了抱在一起哭的两人,出来看着赵朗中消失的背影,詹参谋长警醒一般说:“不该让他走。”又受到惊吓一般,猛转头看南屋叫:“那小孩呢,小孩呢?”
李县长看着他冲进屋里,拎出根子,根子蹬着腿哭,被丢在地上。根子娘手和肩膀扶着过道门框,不敢进来,一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根子身上都搜过了,敞开棉袄,跑到院门口的母亲身边。詹参谋长一边让人去抓赵朗中,一边带人去南屋搜。
南屋搜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等追赵朗中的人回来,说追到赵家药铺也没见人影。詹参谋长冲李县长急了。
“这不是跑了吗?”
“老詹,一个郎中,管他做什么?”
“他没事跑什么?”
“石锁夜里也跑了呢。要我,连来这诊脉的勇气都没有,早躲开了。谁惹起你们这些扛枪的人?你们在荣家庄杀了那么多无辜,天下谁又不知?”
詹参谋长气急败坏,用手骨节敲着柜台说:“就是他敢来诊脉,才值得怀疑呢!”
李县长双手扣在肚子上,不接话。知道他在责难自己昨天替赵朗中说话放其走。
“他为什么跑?”詹参谋长余怒未消。
“想抓他,派两人跟过去,不急不徐就抓到了。那么多人,阵势恁大,闹腾的半条街都听到了,还不马上溜?”
詹参谋长的火气又顶上来,一挥手叫进来两个人,命令:“给根子娘俩弄进来,不准再出去了。”
李县长阴下脸,一腿微微晃动,转过脸不搭理他。很快外面传来根子娘俩的哭叫声。李县长的腿不再抖动,他在克制住情绪不去爆发。
詹参谋长应该感受到了李县长的情绪变化,带着缓和口吻解释说:“要绝了里外通气,说不定藏金的地点已经传了出去。”
李县长站起身看样子欲往外走,说:“我昨晚也回去了,到时候消息真的外泄,也逃不了干系的。最后也不知道要落个什么下场呢。”
“你要干嘛?”
“回县政府办公啊。恕不奉陪了!”
詹参谋长伸手拦住,笑着说:“当兵的脾气都直,你也多担待些。你走了,我那玩过这几个猴精?按县长你的话说:‘一起为了党国。’坐下,坐下说。”
李县长对着詹参谋长两手叠着相击着说:“不是我生气,你把嫌疑人都困在这我赞成。但赵朗中、根子娘俩,尤其时根子娘俩,一个念佛足不出户不识字的女人,一个还是懵懂孩子,能怎么着?到时候,这些人整的都没了,你拍拍屁股前线效忠去了,我在这还呆着了?”他拨开詹参谋长阻拦的胳臂,“你还是让我走了的干净。到时候,只说我没在这里,也可推脱的干净。”
“那算了,让根子娘俩还回对面住着,但不能走开。”
等根子娘俩回去,李县长说:“不要疑神疑鬼的,已经说了,根子娘真知道藏金地点,根本不会回来,连辫梢都摸不到的。”
“今晚,你也不要回去了。你走了,我都没了主心骨一般。”
李县长低头想了想,说:“只要你今晚不杀人,我就留在这。”
詹参谋长满口答应下来。
陈团长和王保真知道夜里牛三妮和牛寅时都死了,人都惊惊的,脸木木的,没人时都低头坐那不说话。只有二姨太太喝了苦药水,安安稳稳睡到下午。
詹参谋长问:“牛三妮这对野鸳鸯死了,你没个想法?”
二姨太太淡淡地叹了口气说:“你看我这病,还能熬几日?生生死死都随它去吧!”
詹参谋长和李县长把院内三人又问了一遍,所答和昨日一般。詹参谋长不免焦躁,说:“他们没一点动静,这样僵持下去,何时是头?开封追的一日比一日紧。”
李县长说:“急不得。已经死了两个,看着院内两口大黑棺材,剩下的哪个肚里不打小鼓?对持之下,静心的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