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儿?”她拖着左臂慢慢坐起,“这是哪儿?”
“大人,这里是白萼殿。”他压抑着过分欣喜的情绪,话音低柔中带着一丝异样,薄薄的假面微有颤抖。
是了,浮动在空气中的正是玉簪花香,这儿允之母妃生前的居所,青宫的禁地。
拨开纱幔,她走下古雅的木床:“弥……”
眩晕感突如其来,她扶着张弥的臂膀,及腰的长发散落在侧。
“大人?”
“没事。”她抚额轻问,“弥儿你怎么进宫了?”
避而不答,张弥径直将她扶上床缘,取过净口瓷瓶伺候她梳洗。
“弥儿。”冷眼扫过屏外的宫侍,月下沉声低问,“我嫂嫂呢?”
“将军夫人在为娘娘守灵。”瞧出她的警觉,张弥移了两步挡住他人的视线。
“只有她一人?” 留夏夏不住,满庭玉搔头。帘外玉簪垂枝,月下端坐窗前,指尖漫不经心地穿过长发。
“成妃娘娘膝下无子,王上命十四殿下为孝子,伏波将军为主祭。”拿起案上的犀角梳,张弥尽心梳理着那一头黑滑的青丝,“如今将军奉命镇守西北不得归朝,将军长子按例代为祭拜。”
彦儿也在宫中?心头的不安渐渐成形,她眯起秀眸,目光凌厉地看向镜里:“北乱已平,我哥哥为何不得归朝?”
犀角梳一滞,他下意识地垂眸。
“弥儿?”
这消息怎能让大人知道,若知道了,她……
抿着唇,张弥默默地为她打起小辫。
“镇守西北,防的是眠州么?”
他倏地抬首,落入那双了然的美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先前是她被噩耗冲昏了头,竟没发现其中的蹊跷。眠州危难,弄墨病急,西北戍防,一切好似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让她一步步走进早已预设好的陷阱。
人生好像是一个圆,不论她如何努力,如何不屈,最后还是回到了终点。就如十年前那样,留给她的只有无力只有痛苦,只有百思不得其解却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她那么认真的活着,却终究逃不过这个命?
面皮猛地一颤,似有什么要破额而出。月下咬牙忍着,一次又一次的隐忍让她几近麻木。
静默沉沉压抑,张弥缓下手中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瞥向镜里。镜中的女子花容渐白,美眸泛着如月寒意。突地她打散发辫,任青丝散了一身。
“大人?”
“弥儿,替我盘起妇人髻。”
千山阻道,万水层叠,几多步履无歇。
直觉一凛,慢慢地,她合上眼,下意识寻找起今后的路来。
…………
眼前的人形销骨立,一夕之间青王尽显老态。床边,秋净娴一脸虔诚地念着佛经,富有节奏地敲着木鱼。
夫者疾病缠身,贤妻祈愿诵经,看起来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月下立在门边,始终走不进这诡异的情境。
“废后秋氏。”卧床的人终于开了口。
“臣妾在。”
“该上路了。”
王的声音清清淡淡,没有一丝感情。木鱼声渐渐停下,凝着眼前的三尺白绫,秋净娴的语调出奇地平静:“请王上再给臣妾一炷香的时间。”
“废后也怕死么?”凌准讽道。
“不。”秋净娴抬起头,回以轻嘲,“臣妾是想为王上念完地藏经啊。”